游乐园广播里的道歉声断断续续，像卡带一样，每个字都带着杂音，听着心烦。
轿厢终于开始动了，慢慢往下挪，像生锈的齿轮，转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紫菀还是抓着可唯的胳膊，指尖冰凉，身体微微发抖。
刚才吓得不轻，摩天轮重新启动了，她脸上还是有点白。
“没事了，动了。”可唯轻声说，语气很平静，好像刚才停在半空中的不是她们的摩天轮，只是个玩具。
紫菀抬头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泪光，不安地看着窗外，又看看可唯，想在她脸上找到害怕的痕迹。
可唯表情淡淡的，很平静，好像什么都在意料之中。
“真的没事了吗？”紫菀声音还有点抖，抓着可唯胳膊的手稍微松了点。
“嗯，没事了。”可唯点点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小问题，很快就好。”
轿厢慢慢下降，窗外的景色又清楚起来，游乐园的吵闹声也回来了。
刚才的静止像一场梦，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有紫菀抓着可唯的手，和两人之间有点安静的气氛，让人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摩天轮回到地面，轿厢门开了。
工作人员站在外面，带着歉意的笑，示意游客离开。
紫菀深吸一口气，好像要把刚才的害怕都吐出去，才慢慢放开可唯的胳膊。
手掌分开的时候，可唯觉得手心有点湿，带着紫菀手心的温度，还有一点麻酥酥的感觉。
她动了动手指，想把那点异样压下去。
“对不起，刚才……我太怕了。”紫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有点红，好像为自己失态不好意思。
“没事。”可唯摇摇头，语气淡淡的，“人之常情。”
两人走到摩天轮排队区外面，周围又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情侣们的声音，游戏的音乐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紫菀好像又高兴起来了，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兴奋地说：“可唯，再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刚才没看清楚！”
可唯停了一下，看着紫菀亮亮的眼睛，心里有点累。
今天的游乐园，对她来说像演戏，每个笑容，每句话，都带着目的。
她演得太久了，有点累了。
“不了吧。”可唯轻轻摇头，语气有点累，“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紫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睛里闪过失望，但很快又笑了，语气很理解，“嗯，也好。今天玩很久了，可唯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她停了下，又有点舍不得地说：“那……今天就到这了吗？明天……明天还一起出来玩吗？”
“明天……”可唯微微低下头，睫毛在眼睛下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想什么，“明天我要上班，可能没时间。”
“哦……”紫菀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高兴起来，笑着说，“没关系，等可唯你休息的时候，再一起出来玩！到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唯抬起头，看着紫菀期待的眼神，心里更累了。
她笑了笑，有点僵硬，点点头，“嗯，好。”
两人走到游乐园门口，夕阳西下，天空变成橘红色。
紫菀停下脚步，转头看可唯，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宝石。
“今天……我很高兴。”紫菀轻声说，带着一点害羞，“谢谢你，可唯。”
“嗯。”可唯淡淡应了一声，没看紫菀的眼睛，看着地面。
“那……再见？”紫菀问，语气不太确定。
“再见。”可唯点点头，转身朝家的方向走，没回头。
紫菀还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
可唯没回头，也没再看紫菀。
她慢慢走在街上，夕阳照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温暖，反而有点冷。
游乐园的吵闹声远了，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她自己的脚步声。
回到家，开门，熟悉的房间。
小客厅，简单的家具，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时间好像停了。
白天的游乐园，像一场梦，热闹，虚假的快乐。
现在，梦醒了，她又回到现实，回到压抑的空间。
可唯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陷进去，没觉得放松，反而更沉重。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是紫菀的笑容，和她眼里的真诚和期待。
愧疚感又涌上来，像潮水一样。
为了任务，为了暧昧值，她利用了紫菀的善良和热情，和她演戏。
紫菀却对她敞开心扉，把她当真朋友，甚至……
可唯猛地睁开眼睛，不想再想下去。
可唯起身去窗边拉窗帘，外面天早黑透了，远处的灯光一闪一闪。屋里没开灯，借着外面的光，她看见琯月在书桌前忙着，对着电脑屏幕，像是在加班。
琯月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可唯一眼，笑着问：“回来啦？今天玩得开心吗？”“还行吧，游乐园人多，闹哄哄的。”可唯走到客厅，语气尽量装得轻松。
“闹哄哄？”琯月眉毛一挑，“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今天怎么还嫌吵了？”可唯笑了笑，走到冰箱那儿，拿了瓶冰水出来：“偶尔也想清静清静。”
琯月盯着她看了一眼，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敷衍，但没再多问，只是说：“累了就早点睡，晚饭在锅里热着呢。”
“嗯，谢了。”拿起冰水，可唯走到桌边坐下。
没拧瓶盖，就那么看着瓶子出神。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电脑风扇嗡嗡的声音，偶尔能听到翻文件的声音。琯月好像又忙起来了，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头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可唯却觉得她没全在工作上，好像还在注意着自己这边。
过了一会儿，琯月手上的活停了，转头看过来，话里带着点试探：“今天跟朋友出去玩，感觉咋样？”可唯捏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琯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挺好的，游乐园好玩，她人也挺活泼。”
“是吗？”琯月又重复了一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可唯的眼睛，好像要看穿她。“只是挺好？”可唯被她看得有点发毛，眼神躲闪着，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水瓶，装作不在意地说：“那还能咋样？不就是跟朋友出去玩了一天。”
“朋友？”琯月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可唯心跳得快了些，猛地抬头看她，眼神慌乱：“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我没以为是什么。”琯月耸耸肩，语气又变得平平淡淡，刚才的试探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可唯立马反驳，语气有点冲，
“就是有点累。”
“累了？”琯月挑了挑眉，语气里透着不信，
“只是累？我看你像是有啥心事。”
可唯不说话了，低着头。她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在琯月面前根本藏不住。琯月太了解自己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被她看出不对劲。
“可唯……”琯月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温柔。
“你要是有啥心事，就跟我说说，别老是一个人憋着。”
可唯还是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抓着手里的冰水瓶，手指关节都捏白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也不想给我添麻烦。”琯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但是，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会更担心。”
“我……”可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今天在游乐园，发生什么了吗？”琯月再次试探着问，语气尽量柔和，像是在哄孩子。
可唯咬了咬嘴唇，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姐……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琯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可唯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慢慢说道，
“真心……当然有。只是真心这东西，很难得，也很脆弱，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
“是吗……”可唯喃喃自语，语气有些茫然，又像是在问自己，“那如果一开始就是假的呢？如果所有的亲近和热情，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装出来的呢？”
琯月更加疑惑了，完全不明白可唯在说什么，皱眉问，“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假不假的？你和紫菀……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唯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琯月的问题，只是继续低声说，“如果……如果我利用了别人的真心，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是很过分？”
“你……”琯月似乎终于意识到可唯情绪不对劲，“可唯，你怎么了？”
“我……”可唯再次沉默，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冰水瓶，眼眶微微发红。
“可唯，看着我。”琯月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可唯缓缓抬起头，看向琯月，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带着哭腔说：“姐……我……”
可唯想说出口，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
“傻瓜，算了，不用说了。”琯月心疼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可唯身边，轻轻抱住她，温柔地安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妹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可是……可是我……”可唯趴在琯月的肩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断断续续地把今天在游乐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琯月。
琯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