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十五岁的冬天，并不冷，仿佛还带着下个春天的讯息。
多亏了这场雪，明天也成了放假的日子。
茜走在前面，细雪落在她如墨的黑发上。她回过头来，眼里带着期许——那时候，快乐是简单的。
“明天来一起创作歌曲吧”
澜点点头，她感到外面逼人的寒气，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体温，青春的温度。
多年以后回望这段岁月，给身体唯一的变化是：一个从不睡午觉，总是幻想着明天的少女，变得多愁善感，困意时常袭来，却在夜晚入眠前再也没有可以憧憬的期许。
第二天，踏着半化开的积雪，澜踏上第一次去茜家的路。
绿树和流水环绕的一座洋楼，灰黑的砖瓦里嵌着拱形的窗户。澜感到有些紧张。
茜推开古朴的门，连衣裙下可以看到光着的小腿：“哈哈，别怕，我一个人”
进屋后才发现为什么茜穿的如此单薄，一个壁炉里燃着不大不小的火焰，明灭的火光扑朔着，给她披上一层光辉。
“好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她点点头：“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澜跟着她走上木质的楼梯，看到她房间里摆满的书架。
“你不孤单吗？”
她浅浅一笑，坐在钢琴椅上“他们又不是不要我了。况且，我还有你们啊”
澜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么说，她撇开视线，想起自己早已没有联系的小学同学，她第一次蒙发出要珍惜这个朋友的念头，如果可以，做一辈子朋友。
“开始吧。”茜坐在钢琴前，已经开始演奏。
那是根据澜在午睡和课间做的歌词所写的曲子，茜只用了三天。她会钢琴和吉他，唱歌也很厉害。澜已经确信，这就是大小姐的气质和能力。当茜唱出自己的歌词时候，她有些害羞，自己的作品第一次被展示出来。
她静静地听着，是忘记了拨动自己的吉他，还是她只想欣赏茜的演奏，在几年以后，已经模糊的记忆不能提供更多的细节。她只是清楚地记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茜略显瘦弱的身体上，她的表情是多么幸福。
快到晚上的时候，澜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道别。
她打开门，凛冽的寒风吹拂在脸上，让她感觉却很温暖，像游泳后夏季的风，让人想忘掉一切烦恼。
“时间很快呢，不过，下次见”澜向她挥手。
“人生能有多少下次呢，不过，这一次我很开心。谢谢你，再见”她也挥手。走过再几步回头的时候，她也是伫立着，嘴角微微地笑着。
“早上好”休假结束的早晨，茜问候着。
她也回应，甚至小心翼翼地确认，和自己打招呼有没有和别人不同。开学是随便坐的，而现在重新排过的座位，茜已经不在她周围。茜没有澜高，却坐在她前面，所以除了绘画涂鸦和作曲，澜最喜欢看她的背影：她高高瘦瘦的，在衣服单薄的时侯，羊脂一般的皮肤下却能看到凸起的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正回想着茜前天演奏时的身姿，忽然感到脖子里一阵冰凉——
茜拿起最后一块在灌木上还没化的雪塞了进去。
“笨蛋”她们扭打在一起，少女们的笑声如泉水一般纯洁干净。
初中毕业的时候，茜说：谢谢你，给了我一段无所距离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