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桥上俯瞰川流不息的人潮,茜的长发在风中摇曳,眼眸低垂温柔如水。
“为什么要在快要忘掉你的时候找回我?”她轻轻的说,悲喜在这一瞬已经多余。
那个在小学里点燃了她心脏的男人背靠着栏杆,看着远方。
“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罢了,没什么别的意思”
在这个考试结束却没有出分的短暂时间,茜感觉是自己一生里可能剩下的最平静的时候。温澜在前几天和她见过——茜知道,她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也希望自己和她一样。
“我知道已经不可能了。”茜拉住他,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你不愿意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就不可能得到最大的回报。”他和茜说话总是这样,成熟地已经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澜和他接触后,便知道他对茜的烙印有多深了。
“我知道我是绝对配不上你的。我们都是海流里的枯叶罢了”
男人叹了口气,他看着茜。
茜不再穿浅绿色的连衣裙,而是一件黑灰的背心和一条被开满口子的短裤。她不再是一朵纯洁的雏菊,而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走近她,抚过她带着幽香的头发,把她柔软的躯体抱住。
茜低下头,默不作声,把整个体重都交到那个男人的怀里。
如果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的体温能让我余生不再寒冷。
他们约好再去一次海边。
他们走着。狭窄弯曲的小巷几乎没有人烟,香火店紧紧闭着门,空荡的停车场的石子路上长着杂草。天有些阴沉,愈走向海边愈感到偶尔的雨滴。
她的手在他的手里,可是她未来的故事不再和他重合。
她时隔这么多年再回到这里,发现自己已经感到陌生。记忆里的那片大海是那样宽广,而这里被堤坝和港口环绕着,只有这一小块绿地对着一片只是如一条河一般的水域。
锈蚀的堤坝外传来浑浊的浪声,咸涩的风掠过她锁骨处的细汗。男人弯腰捡起颗石子,海鸥掠过他扬起的衣角,在铅灰色天幕划出潮湿的弧线。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春游,他也是这样站在礁石上打水漂,阳光穿透他校服衬衫下摆,在浪花里碎成千万片发光的鱼鳞。
“涨潮了。“他忽然说。暗绿色的海水正啃噬着堤岸,泡沫在混凝土缝隙里破碎成苍白的叹息。远处货轮的汽笛撕开雨幕,她数着脚下贝壳残骸拼成的同心圆,发现那些曾经鲜艳的纹路早已被砂砾磨成灰白。
他的肩膀和远处红色的铁桥一般结实,白净的脸庞上纵横的剑眉斜挑着射进海风吹乱的碎发里。有那么一刻,她想吻一吻他如石膏削刻一般的爱神嘴唇。
雨突然大起来,打碎了她睫毛上悬着的往事。男人脱下外套罩住两人,烟草与消毒水的气味从织物深处苏醒。他们变成潮湿世界里最后的热源,像两尾搁浅的鱼共享腮间最后的水分。茜数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颤动,忽然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破碎的音节:“那时候...“
“我希望你的眼里一片蔚蓝的大海。可是现在,我说,我只需要你快乐。”
他给了一个如十年前阳光一般温暖的笑。“Ade mein liebe”
雨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想,I‘ll do my crying in the r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