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风卷起细沙，江茜拨完最后一个和弦，及肩短发被汗水黏成几缕，皮衣背后的钉子在灯光下泛着磷光。温澜坐在台下，恍若隔世般呆呆的看着，只是笑和擦拭眼角。
迈巴赫碾过沙丘，留下长长的痕迹。江茜的父亲倚着车门抚摸着自己修建的精致的胡须，一个让温澜感觉很有气质的成熟男人。月光流过男人手中的牛皮本，露出扉页褪色的涂鸦——两个穿水手服的女孩在五线谱上画鲸鱼。
江茜用拨片轻敲麦克风架，金属震颤声惊醒了沉睡的仙人掌，似乎是向对观众，又像是对他或者她说：“生活不只是生存，我还有曾经草草敷衍的人需要补偿，还有生命的意义去追寻。”
最后一首歌也结束了，温澜低头看掌心，汗珠正在纹路里闪烁。江茜的父亲把笔记本塞回西装内袋，低沉的头看不到表情，他钻回车里缓缓离去。
江茜眨眼时泪痣在追光灯下浮动，夜风卷来篝火余烬。当车灯再次刺破沙尘，她走向父亲的座位旁边。
次日清晨，江茜来找温澜说：“我也要回去和那个建筑商的儿子结婚了。我逃了几年，可是总不能一直逃避，也并非在逃避里就能找到自己。”
月光像融化的白银铺在沙丘上，温澜看着江茜将吉他装进琴箱。沙漠音乐会散场后的寂静里，她们并排躺在演出台边缘，星空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还记得初中编头发那次吗？"江茜忽然说。温澜的指尖无意识卷着发梢，十五岁时栗色直发早已染回黑色，此刻却像被月光浸透般泛着银光。
她们头顶的银河正流向未知的远方。
"你说要给我当伴娘。"江茜用拨片挑起一捧细沙，看着星辉从指缝坠落，"其实那年复读教室停电，我在数学课本上写过——若三十岁还活着，就嫁给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温澜的呼吸凝在夜风里。她突然明白江茜锁骨处的玫瑰纹身为何总是朝向左侧——那里藏着十五岁她们共同谱写的音符。“不要太在意我。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选择”
"我知道。但不是妥协。"江茜翻过身，沙粒从皮衣褶皱簌簌掉落，"只是承担大人的责任，却不带他们的虚伪"她指尖在空中划出弧线。
温澜想起病房里那个薄荷味的吻，此刻才尝到其中咸涩——是江茜这些年吞下的海风，在唇齿间化作温柔的沙。“抱歉，过去我逼你太紧了，我把你看着另一个自己。”
"你看。"江茜突然指向天穹。流星划过时，温澜看见她眼角的泪痣正在发光，比十五岁初遇时更明亮。
她们同时伸手，掌纹里都沉淀着经年的沙。温澜忽然笑出声——原来这些年各自跋涉，不过是绕着同个圆心画弧线。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温澜帮江茜拆开发间纠缠的银链。发丝垂落时，她看见十五岁的少女正在沙漠尽头弹琴，淡绿裙摆扫过初升的朝阳。
"要日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