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早春之前最末一场雪后的草野，白梅在还尚有些寒彻的风里送来她头发上的暖香。
茜和澜第一次一起旅行，是在15岁了。她们坐在春游客车的一排座位上，淡淡的塑料味让澜有些眩晕。明丽的阳光洒在茜的身上，她看着窗外说：“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也能一直陪伴彼此吗？”
春游客车在颠簸中发出细响，温澜将额头抵在沁着水雾的车窗上。远处油菜花田掠过挡风玻璃，金黄的色块在茜的侧脸明明灭灭，像打翻的颜料罐流淌在素描纸上。
“会的，会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她也不知道哪里找的土味的措辞，却自己也不尴尬。
"要听吗？"温澜扯下右耳耳机线，银白细链扫过茜的锁骨。当前奏漫出时，客车正驶入隧道，黑暗里，澜只能感觉到茜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发丝柔软的让澜有些发痒。
“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the days of auld lang syne?”耳机里的旋律在晃动的车厢里显得有些渺远模糊。“我一直戴着面具，我怕再久一些就找不到自己了。”澜似乎习惯了她深沉的话语，只有到多年以后才能体会到她的感受。
再次茜看着窗外变换的光景，那些往昔如同幻灭的泡沫一般浮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的星光渐行渐远，青春却似乎被留在刚刚的深黑隧道。
终于来到目的地，巨大的喷泉旁裹挟着水汽和焚香的气味袭来。她们走着，朝山顶的方向。塔尖发着烈火一般的金光，两旁的林木葱郁茂密。
山顶古塔的铜铃撞碎林间寂静时，温澜正踩着青苔往石阶上攀。茜的淡绿裙裾在前方忽隐忽现，像林妖遗落的纱巾。"等等我！"澜喘着气扶住向上蔓延的铁杆，指腹蹭到前人刻下的"永恒"字迹，笔画边缘已生出棕黄的锈。
“醒醒，我们到了。”
澜从茜的车上睁开眼睛，看到那片海边的狭窄绿地。碧蓝里泛着青黑的海水上浮着飘远的货轮。
25岁的她们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茜换下了皮衣、头发也染回了和夜色一样的漆黑，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贵妇式的长裙。而澜早就习惯了ol风格的制服和盘起的头发。
“我也喜欢大海，莫名的喜欢，因为从来看不到它的全部，它的远方和深处。”澜说。
茜笑着，“10年，谢谢你的陪伴。”
温澜解开盘发，栗色发丝瞬间被吹成十五岁那年的马尾形状。货轮汽笛低沉，她们握住彼此的手，交叠的掌纹间似乎让她们回忆起数学课上传递的纸条、毕业典礼的纸飞机、以及月台上沙漏翻转的微光。
焚香从朱红门缝渗出，在飞檐的铜铃间织成青灰色的网。15岁澜站在一旁，看着茜闭眼、双手合十。“你许了什么愿”余晖突然漫过茜颤动的睫毛，温澜看见那个未说出口的答案停留成一个嘴形，消散在裹挟着松针香的风里。
茜的丝绸裙摆被海风吹动如不断开合的往事扉页“你知道十年前我许了什么愿吗？”25岁的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把一颗耳机送入澜的耳朵：
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