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凯兹刚解决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血肠，叉子还悬在半空，布满胡茬的下巴却忘了合上。
他那双总是带着些暴躁的眼睛，此刻却凝固着一种近乎呆滞的震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斜对面的阿波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阿波罗原本正专心对付着一片吸饱了黄油和肉汁的烤蘑菇，在接收到凯兹的目光后，同样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她捏着叉子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那份惯有的促狭和玩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同时、僵硬地转向了同一个焦点。
——坐在斯诺旁边的宁恩。
斯诺原本正心满意足地喝着果汁，还穿着睡衣的他神态放松，但凯兹和阿波罗那过于反常的、如同见了鬼的表情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宁恩……
“卧槽！”
斯诺倒抽一口冷气，果汁杯差点从手中滑落。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莫名沁出的冷汗，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宁恩……”斯诺的声音干涩，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你确定……这些……你都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微抖地指了指宁恩的盘子。
宁恩正专注地将一大块煎得焦香四溢的香肠送入口中，腮帮子鼓鼓囊囊。
听到斯诺的问题，她费力地咀嚼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翡翠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极其无辜地眨巴了两下。
她含糊地回答：“嗯，当然吃完。”
说完，低下头，叉子瞄准了盘子里另一根饱满的香肠。
斯诺：“……”
他看着宁恩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着那个几乎被各种厚切培根、焦香香肠、油润血肠、深色黑布丁堆成了一座小山丘的餐盘……
他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行……行吧……能吃是……”
“福”字还没出口，他的声音就卡住了。
因为宁恩已经干净利落地扫平了那座“小山”，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然后——
极其自然、平静地——
将干干净净的空盘子推向了查理斯的方向——
再来一份……？
查理斯的脸上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了，他拿起宁恩推过来的空盘子。
然后，他平静来了一句：“一个好的食客，是厨师的荣幸。”
他动作麻利地将新煎好的培根、香肠、血肠、蘑菇……再次精准地堆叠在宁恩的盘子里，分量依旧扎实得惊人。
甚至主动地问了一句：“黑布丁，还要吗？”
宁恩立刻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
“嗯！”
查理斯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夹了一大块油亮的黑布丁放上去。
斯诺看着查理斯那堪称“纵容”的动作，再看着宁恩面前那座重新堆起的、比刚才似乎还高了一点的肉食堡垒，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颓然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办，突然感觉养不起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