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起点,是灼烧灵魂的火焰,还有无边无际的痛苦轮回。
五岁的小女孩,本该拥有糖果、玩偶和母亲温暖的怀抱。
但在那个愚昧闭塞、魔法被视为禁忌或魔鬼力量的小镇,她过早觉醒的天赋,成为了她的原罪。
因为她是女孩,无法延续家族那点可怜的血脉,她的亲生父母,本该是她最坚固的港湾,却成了将她推入深渊的第一双手。
丢弃、甚至扼杀……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就本该是终点了。
然而,她的身体里,有着一种让世界为之疯狂的术式……
——「复活」。
如同最残酷的诅咒般觉醒了。
只是这能力带着致命的瑕疵:它无法作用于他人他物,只能在本体濒临死亡时被动触发,强行将她从死亡线上一次次拉回,却从不曾免除那濒死过程的痛苦,更无法阻止下一次死亡的降临。
她被当作“妖女”、“怪物”。
小镇的恐惧和愚昧凝聚成了最古老也最残忍的审判。
——将女巫活活烧死的火刑。
在那个阴沉的下午,她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在广场中央冰冷的十字架上,木柴堆得比她小小的身体还要高。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厌恶、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正义”狂热。
“烧死她!”
“魔鬼的孩子!”
“净化我们的镇子!”
没有人为她辩解,没有人记得她只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她小小的身体在粗粝的绳索下扭动,惊恐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小兽般的呜咽。
直到火把被扔进柴堆。
轰!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来,瞬间包裹了她。
难以想象的剧痛!
皮肤发出滋滋的哀鸣,焦黑、卷曲、化为灰烬。
滚烫的浓烟呛入肺腑,灼烧着脆弱的粘膜。
她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是生命在极致痛苦下最本能的哀嚎。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迅速模糊、沉向黑暗……
然后,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坠入那或许能解脱的永恒黑暗时——那股冰冷、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命运的铁钳,死死钳住了她即将飘散的灵魂。
仿佛时间倒流,细胞强行重组,神经末梢在虚无中被粗暴地连接,她被硬生生从死亡之门拽了回来。
“呃啊啊啊啊——!!!”
意识回归的瞬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火焰依然在燃烧,身体依然在烈焰中被炙烤、碳化。
刚刚“重生”的、还未完全恢复知觉的神经,再次被无情的烈火舔舐、摧毁!
痛苦被叠加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长出的粉嫩皮肤在火焰中瞬间焦黑、起泡、化为飞灰。
骨骼在高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更大的惊呼和恐惧的尖叫。
他们亲眼目睹了这无法理解的一幕:本该化为焦炭的孩子,竟然在火焰中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
“怪物!她真的是怪物!”
“烧不死!烧不死啊!”
“快!加柴!浇油!烧死她!一定要烧死她!”
更多的干燥木柴被疯狂地投掷进来,火势冲天而起!
有人直接拎起整桶的灯油,狞笑着泼向火堆中央那小小的身影!
噗嗤!
轰——!
火焰瞬间暴涨,烈焰再一次彻底将她吞没。
这一次,痛苦来得更加猛烈、更加彻底。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瞬间被高温汽化,她连惨叫都发不出了,只剩下灵魂在虚无中无声的尖啸。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那股冰冷无情的力量再次降临。
嗡!
意识再次被强行聚合,新的血肉在烈火中顽固地、违反一切常理地生长出来,然后……
再次被瞬间焚毁。
重生的速度甚至跟不上毁灭的速度,她陷入了地狱都无法想象的酷刑循环:
灼烧……死亡……复活……再次灼烧……
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不断被投入熔炉、又被强行重塑的劣质陶胚。
每一次“重生”,都伴随着神经末梢重新连接带来的、对极致痛苦最清晰的感知。
她的意识被这无尽的轮回折磨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本能地蜷缩和无法控制的、被烟熏火燎得嘶哑的惨叫。
这惨叫,在围观者耳中,或许反倒成了魔鬼不屈的证明。
时间失去了意义。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对她来说,是永恒的痛苦轮回。
她的精神早已崩溃,只剩下身体在本能地抽搐、尖叫。
而她的每一次尖叫,都刺激着外面的人群更加疯狂地添柴、浇油……
最终,失控的火焰失去了束缚,如同脱缰的野兽,不再满足于小小的十字架,贪婪地吞噬了周边干燥的房屋、草垛……
整个小镇陷入一片火海。
人们的惊叫、哭喊、房屋倒塌的巨响取代了对“妖女”的审判。
当一切燃烧殆尽,只留下冒着青烟的焦黑废墟时,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灰烬之中。
她的身体因为无数次的重生与毁灭而变得脆弱不堪,布满了焦黑的斑痕和粉红色的新生疤痕,如同一个被拙劣修补的破布娃娃。
她失去了意识,或者说,她的意识早已在无尽的痛苦循环中自我封闭。
她在小镇的废墟里,像幽灵一样游荡了三个月。
依靠着身体那扭曲的“不死”特性,啃食着焦炭、腐肉、甚至是泥土。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只剩下动物般的求生本能和对火焰深入骨髓的恐惧。
直到被MIA的搜索队发现,将她当作火灾中“侥幸”活下来的孤儿带走。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看到她满身的伤疤和空洞的眼神。
MIA将她看作一个普通的、受到严重创伤的孩子,送到了他们认为安全的庇护所——下属的一所学院……
符安学院……
那一刻,蜷缩在温暖篷车里的她,心中没有希望,只有一片被烈火焚尽后的、死寂的荒原。
这是她第一次被世界彻底抛弃,也是她第一次品尝到名为“复活”的诅咒所带来的、比死亡更深刻的绝望。
世界的恶意,在她五岁的生命里,烙下了永不磨灭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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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安学院,起初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这里没有憎恶的眼神,没有灼身的火焰。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空气里是食物的香气和孩子们的笑语。
这里的人们,有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她被安排在一个特殊的关怀小组。
在这里,她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缕光——
“白鹤”。
她像一位真正的长姐。
会在她噩梦惊醒时,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却异常温暖的歌谣。
她的怀抱是记忆中唯一的、安全的堡垒。
白鹤会耐心地教她识字,笨拙地给她编辫子,在她害怕时紧紧握住她的手。
有时,她还能碰到其他几个人。
“鹦鹉”姐姐像只真正快乐的小鸟,总是叽叽喳喳不停。
会偷偷塞给自己糖果,拉着她看窗外的小鸟,用夸张的表演逗得她忍不住露出小小的笑容。
她的活力如同阳光,一点点驱散自己心头的阴霾。
“黄莺”姐姐则美丽得像画里的人,安静而骄傲。
她话不多,但会默默地在她头发凌乱时递上一把梳子,在她被其他孩子不小心撞到时,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的存在,让自己感受到一种安静的保护。
还有就是“苍鹰”哥哥了。
他高大严肃,总爱和白鹤姐姐争执,常常把白鹤姐姐气得跳脚……
直到后来她才懵懂地知道,那叫“谈恋爱”。
他们叫她“雀儿”。
这不是歧视,是充满了怜爱的昵称。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温暖巢穴、被大家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小麻雀。
她开始笨拙地学习笑,学习回应伙伴们的关心,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美好的角落。
那段短暂的日子,是她在无边黑暗的人生中,唯一品尝到的、极其珍贵的蜜糖。
直到那个如同噩梦降临的日子……
一个名叫欧泊斯典的“访客”到来。
她优雅、神秘,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她对他们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兴趣”。
很快,他们被以“特殊培养”、“天赋开发”的名义,骗离了熟悉的环境,带到了那座位于湖心的曜月岛……
地下一层,那冰冷、坚固的囚笼。
欧泊斯典起初并未在意雀儿,她的目标似乎是其他人。
但当她想“处理”掉雀儿时,意外发生了。
无论她用何种方式杀死这个小女孩,片刻之后,她都会在冰冷的实验台上重新睁开空洞的眼睛。
欧泊斯典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眸,第一次亮起了实质性的光芒。
“复活……”
她低语,如同发现了稀世的珍宝。
夺取!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然而,厄兆立方的力量在“杀死”这条路径上,遭遇了无法逾越的障碍。
死亡对这个女孩无效。
或者说,死亡拒绝了这个女孩。
于是,欧泊斯典换了一种方式。
她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摧毁雀儿的精神,让她屈服,让她自愿成为研究的对象,成为活的“材料”。
地狱开始了。
每天,欧泊斯典都会出现在囚笼外,优雅得像在观赏一场戏剧。
她会随机挑选“演员”。
鹦鹉姐姐被强行拖走时还在试图安慰雀儿:“雀儿别怕,姐姐一会儿就回……”
那天,她回来的只有一具无法闭合眼睛、口中塞满污血的尸体。
她的舌头……被硬生生拔掉了。
她再也无法歌唱,再也无法用话语安慰她的小雀儿。
成了雀儿永恒的梦魇。
黄莺姐姐呢?
欧泊斯典“赞叹”她的美丽,然后……
用特制的药剂和工具,当着雀儿的面,一点点毁掉了那张精致的脸。
当一块破碎的镜片被扔进黄莺的囚室,她看到自己那张布满扭曲疤痕、如同烂泥的脸时……她疯了。
雀儿永远忘不了黄莺姐姐那双曾经美丽骄傲的眼睛,在那一刻碎裂成彻底的绝望和自我厌恶的空洞。
第二天,她在自己的囚室里,用磨尖的石头碎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每一次“演出”,欧泊斯典都会刻意让雀儿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细节,感受到每一份绝望。
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钻进她的耳朵。
“看,她们因为你受苦……如果你早点听话,她们就不用死……”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目睹至亲至爱之人惨死的过程中,一点点熄灭。
她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囚笼和无边无际的绝望、愧疚与痛苦。
她麻木了,像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苍鹰哥哥策划了那场绝望的反抗……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从欧泊斯典那里偷来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通往自由的电梯钥匙。
他把它交给了最信任的白鹤。
“白鹤,带雀儿走……”苍鹰的眼神是雀儿从未见过的决绝和沉重,“我来引开她!”
他最后看了一眼白鹤和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雀儿,毅然冲向通道深处,发出了挑衅的呼喝。
守卫着的石像们,纷纷迅速追着他而去……
白鹤没有丝毫犹豫,拉起如同木偶般的雀儿狂奔。
她对古堡的部分结构似乎有些了解,带着雀儿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中穿梭,躲避着石像。
身后传来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和他的怒吼……
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在一阵剧烈的爆炸轰鸣后,只剩下死寂。
终于,她们冲到了通往上层、唯一生路的秘密通道前。
——那部隐藏的电梯就在眼前!
希望似乎触手可及!
然而,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出现了……
欧泊斯典毫发无损,衣袂飘飘,冰冷的眼神锁定了她们……
毁灭性的能量在她指尖汇聚……
“……她追了上来,也就意味着,他……”
白鹤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法言说的沉重,没有说完。
但雀儿明白。
雀儿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雀儿。
她的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汗水浸湿了鬓角,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尽的悲伤、磐石般的决绝和……
一种雀儿无法承受的温柔。
“雀儿,跑吧,不要回头。”
她将冰冷的电梯钥匙狠狠塞进雀儿麻木的手心。
滚烫的泪珠砸在雀儿冰冷的手背上。
然后,她用尽全力,一把将雀儿推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轿厢。
雀儿摔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惊恐地抬头……
电梯门在缓缓关闭。
缝隙外,是白鹤姐姐决然地张开双臂,用她那并不强壮的身躯,死死挡在通道入口前。
她的身影,在通道尽头,欧泊斯典指尖,那轮如同太阳般,恐怖的光芒映衬下,显得无比单薄,却又顶天立地。
“滋——咔!”
电梯门彻底关闭,切断了一切光线……
也顺带着切断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温暖……
切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甚至来不及哭喊,只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
轰——!!!
剧烈的震荡将电梯内的她狠狠抛起。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闻”到了……
那是连灰烬都不曾留下的、彻底的……虚无的味道。
白鹤姐姐……再也不会跟上来了。
乐园崩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这是更深邃的绝望。
——复活的能力,让她连追随他们而去都做不到。
她再一次被孤独地留在了地狱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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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曜月岛后,麻雀(她不再承认“雀儿”这个名字)如同一缕游魂,辗转流离。
她不敢信任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冠冕堂皇的魔法机构。
——正是他们,将懵懂的她送入了欧泊斯典的魔爪。
她偷渡辗转,最终流落到了陌生的美洲大陆,栖身于一座庞大而混乱的都市边缘。
在肮脏的贫民窟、废弃的地下通道、散发着垃圾酸腐味的桥洞下,她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
复活的能力让她在暴力和疾病中活了下来,但每一次重生都伴随着痛苦和更深的麻木。
世界是一片巨大的、冰冷的废墟,而她只是一只,在上面挣扎着、被折断了双翼的小麻雀。
五年。
时间并未治愈伤痕,只是将绝望磨砺得更加冰冷坚硬。
直到有一天,她在争夺一个发霉面包时,被几个比她更小、更瘦弱的孩子围住了。
他们衣衫褴褛,饿得眼睛发绿,却因为她的“疯狂”而被吓住了。
她曾为了保护一个垃圾桶里的食物而被小混混捅了几刀,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但这次她没有抢那块面包,只是默默掰开,分给了那几个孩子。
不知为何,这几个无家可归的小鬼,像一群找到母鸡的小鸡仔,开始笨拙地跟着她,赶也赶不走。
最初是警惕和烦躁。
但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小脸,饿得凹陷的肚子,听着他们怯生生地叫她“姐姐”……
她妥协了。
她用偷窃、打零工赚来的微薄收入,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几个孩子。
她教他们如何在垃圾堆里找到能吃的、不那么容易生病的食物。
教他们识别危险,如何在街头巷战中保护自己——至少不被轻易打死。
她在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角落里,构筑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家”。
孩子们用捡来的彩色粉笔在墙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小花,用一个捡来的、缺了口的存钱罐,把偶尔捡到的硬币放进去。
“姐姐,等钱够了,我们租个小房子吧?”
“姐姐,我今天捡到这个!给你!”
“姐姐,你看我画的你!好看吗?”
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东西。
——希望。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雀儿,她是他们的“姐姐”,是他们小小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她笨拙地学着白鹤的样子,在他们生病时用冷水擦拭额头,在他们害怕时搂住他们冰冷的身体。
存钱罐里硬币的叮当声,成了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微弱却真实的旋律。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像守护着暴风雪中最后一颗微弱的火种。
她甚至开始幻想,或许……真的可以就这样活下去?
在这个世界肮脏的角落,重新搭建一个简陋却温暖的家?
五年辛苦积攒,存钱罐终于变得沉甸甸。
那一天,她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她决定去更远的街区,找那个偶尔会收留流浪孩子干活、工资稍高的杂货铺老板,看看能不能预支点薪水,再多添置一床能御寒的旧毯子。
当她揣着好不容易讨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雀跃的心情回到那个废弃修理厂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锈腥味道冲入了鼻腔。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精心构筑的“家”,那个画着歪歪扭扭太阳和小花的角落,此刻变成了屠宰场。
墙壁上喷洒着大片尚未凝固的、粘稠的暗红色。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小小的、扭曲的身体。
她认得那件用破布条缝制的“外套”,是小汤姆的。
那条磨破了膝盖的裤子,是爱丽丝的。
那个总是抱着睡觉的脏兮兮的兔子玩偶,是马克的。
此刻被撕裂开,棉花沾满了血污,散落在马克那失去焦距的眼睛旁边……
存钱罐被砸碎了,硬币散落一地,浸泡在肆意流淌的血泊之中,发出微弱而刺眼的反光。
一片死寂。
只有尸体上残留的、游丝般的、冰冷而污秽的负能量气息。
——那是死灵术师特有的印记,他们像收割杂草一样,收割了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流落街头的小生命,取其生命精华,仅仅是为了满足某种扭曲的仪式。
“不……”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不成调。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血泊,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抱起最小的莉莉——那个总是把捡到的“宝贝”献宝似的塞给她的女孩。
莉莉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胸口有一个恐怖的贯穿伤。
麻雀看到她紧握的小拳头,下意识地掰开。
莉莉冰冷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朵被血浸透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野花。
“啊————————!!!!!”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小心翼翼重建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沾染的温热血污,滚烫地落下。
她紧紧抱着莉莉冰冷的身体,身体因为巨大的悲恸而剧烈地抽搐、颤抖。
她想怒吼,想诅咒,喉咙却被巨大的悲痛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小镇的火焰烧不死她,却烧死了她的童年和对人性的最后信任。
欧泊斯典杀不死她,却当着她的面虐杀了她所有的亲人。
现在,她只想在这地狱的角落,守护这几个无辜的小生命……
上天却派来一群魔鬼,将他们如同蝼蚁般碾碎!
她的复活能力有什么用?
能救回鹦鹉、黄莺姐姐吗?
能救回保护自己离开的白鹤姐姐和苍鹰哥哥吗?
能救回眼前怀中这冰冷的、攥着血染野花的小小身体吗?
复活,是诅咒。
是让她一次次目睹所有珍贵之物被毁灭,自己却要永远承受这无边痛苦的诅咒。
眼泪流干了。
剩下的,是从心底最深处翻涌上来的、如同火山熔岩般滚烫粘稠的黑色物质。
——憎恶!
憎恶这个抛弃她、焚烧她的小镇!
憎恶将她送入魔爪的MIA和符安学院!
憎恶那个将她珍视之人当作玩物虐杀、夺走她最后光明的欧泊斯典!
憎恶这些随意收割无辜生命的死灵术师!
憎恶这个充满了恶意、痛苦和不公的世界!
憎恶自己这不死的、只能带来无尽痛苦的诅咒身体!
她轻轻放下莉莉,擦去脸上的血泪。
再抬起头时,那双异色的眼眸里,所有的软弱、悲伤和对温暖的渴望都消失了。
只剩下被最深沉黑暗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决心。
那翻涌的熔岩冷却、凝固,化作了坚不可摧的黑曜石。
她从血泊中缓缓站起,目光扫过满地小小的尸体和破碎的存钱罐。
硬币在血污中折射着冰冷的光。
她懂了。
像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温暖,不配拥有希望。
希望只会带来更深的绝望。
她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只剩下了——
复仇。
向所有给予她痛苦的存在,复仇!
向这个扭曲的世界,复仇!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血色的废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城市更深的阴影中。
她需要力量,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
她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汇聚着和她一样憎恨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被称为禁忌,被称为征服术师。
她将加入他们。
她将化身毁灭的使者。
她不再是雀儿,也不再是那个渴望温暖的“姐姐”。
她是麻雀——生于灰烬,归于复仇的小鸟。
她的余生,只为燃烧殆尽而活。
——————————————————————————
“麻雀?发什么呆呢?”
“……对不起,只是,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