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
仿佛被浸泡在凝固的沥青中,沉重地挤压着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次试图挣扎,只会让这黑暗裹得更紧,带来更深沉的空虚。
花灵……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给宁恩带来无法形容的痛苦。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名为罪恶感的岩浆在喷涌。
她看见了。
她也只能看着。
“是我……都是我……”
“花灵……对不起……对不起……”
“呵。”
一声冰冷、毫无波澜的嗤笑从身后传来。
宁恩麻木地转过头来……
一双凶戾十足的翡翠竖瞳,如同深渊裂开的缝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她。
“无谓的噪音,孱弱者的消亡,乃是世界的法则;而力量,才是一切的基石。”
“你的痛苦?你的存在?尘埃不如。”
他已然对宁恩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趣,转过身去,准备返回躯壳,继续碾碎那些残余的抵抗者。
就在他的投影即将完全消散的刹那,利维坦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自己投映在下方的影子上,笼罩了一大片不规则的、急速扩大的阴影。
“……?”
他有些意外的回头,而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要……你死啊!”
宁恩,此刻已不再是蜷缩的姿态。
那双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痛苦与最深沉的愤怒。
等等……
利维坦的翡翠竖瞳猛地聚焦在那双燃烧的眼眸深处。
为什么是赤色的?
那双眼睛,不再是象征着“嫉妒”权柄的翡翠色,而是沸腾着毁灭与暴虐的赤红。
不对!
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入利维坦的脑中,这根本不是「嫉妒」的力量!
这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愤怒之火……
但利维坦根本来不及多想,眼下如果让宁恩继续这样死死缠住自己的意识投影,那么当他的意志强行回归躯壳时。
极有可能导致两个意识同时出现在躯体内!
两个独立的、彼此充满杀意的意识,强行挤在同一个容器里?
那将引发的后果……
混乱、冲突、力量的失控反噬,甚至可能撕裂这具宝贵的容器。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放手!渣滓!你被利用了!”
他已经猜到了,肯定是萨麦尔那家伙被路西法指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把「暴怒」的力量藏在了他身上,而在他体内被孕养出来的宁恩,自然也继承了这股力量。
居然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他果然是被那个家伙算计了,真当他嫉妒之恶魔是沙包啊,谁来了都能踢一脚吗!
等他重归冥域之时,一定要……
来不及了,利维坦和宁恩的意识体,就这样被一同拖回了现实世界的那具躯壳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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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
光壁消散的瞬间,故此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跌跌撞撞地冲向本伏里奥那边。
“故此!”东方和小空也紧随其后。
“别过来!”菲尼卡斯厉声喝止,她的眼瞳死死盯着宁恩的方向,抱着白渊的手臂收得更紧。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从宁恩体内爆发,她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倒在了地上。
原本遍布全身、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纹路,此刻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驱赶,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收缩。
皮肤恢复了原本的色泽,仿佛从未被侵蚀。
然而,如同百川归海,它们疯狂地向着左臂汇聚、压缩。
暗金纹路在左臂上变得前所未有的浓稠、深邃,如同将熔化的金属烙印在皮肤上。
整条左臂在恐怖力量的灌注下急剧膨胀、异化——
手掌彻底化为覆盖着厚重角质的爪子,左臂的皮肤也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
宁恩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痉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吼。
本伏里奥站在原地,他明白菲尼卡斯的警告是对的,此刻的宁恩,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根本搞不清她现在的状态。
然而故此,已经跪倒在那朵脆弱的小黄花旁。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颤抖的手指悬停在花瓣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怕惊扰了花灵。
“花…花灵……”她的声音破碎哽咽,泣不成声,“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你不能再用那个能力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悲伤的低语如同哀悼的挽歌,在废墟的风中飘散。
那份失去挚友的痛苦,浓得化不开。
东方和小空停在菲尼卡斯身边,望着跪倒哭泣的故此,又看向了倒在远处的宁恩,一股沉重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几人之间。
而此刻,在废墟的另一端,欧泊斯典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