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宙感觉自己在黑暗的深渊里漂浮，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耳边传来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像是从深水中传出的闷响，他在博士的第7年撞上了大运。
"血压掉到60/30！上肾上腺素，再开一路静脉通道！"
好消息是他再也不用承受延毕的焦虑，不用再被堵在思绪中的顽石所折磨。
"见鬼...整个盆腔都粉碎了，从髂静脉到门静脉全是骨渣，自体血回输系统全被碎骨堵死了。"
坏消息是脱离苦海的只有下半个"他"。
当输液管被从上臂与胸骨里拔出时，他知道，自己签署的器官捐献协议要生效了。
在活人解冻技术遥遥无期的年代，他带着偷渡未来的幻想，在协议上潦草地签下名字。传说捐献的器官能携带记忆——那能不能在别人的身体里苏醒呢？
眉心传来的胀痛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凌宙的眼前恢复了一丝光亮，大概是肾上腺素开始起作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是睁着的——房间里并没有看到忙碌的医生，也找不到那不留死角的手术灯，只有灰白的墙壁泛着细碎的晶体反光。
"比预计早醒了37秒，该叫停同行们了，可别再唤醒更多"你"。"
清冷的女声从右侧传来。凌宙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身侧的身影时呼吸一滞——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金色的眼眸在浅灰的肤色下显得格外突出。
"你的意识来源于2025年的微米级大脑切片，扫描的数据陪着永生的海拉细胞在各大实验室待了快400年。你上辈子每一页的浏览记录都被人研究了个透彻，好在保护捐献者隐私的第13项协议附加条款藏起了你的名字。"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所以，你叫什么？”
"我是凌宙"
"凌宙…靠冰封的意识跨越永恒，祝贺你做到了，我是云枢。"
"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从凌宙沙哑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却有些尖锐。
"外环治理联盟(Outerim Coalition of Governance)唤醒了你，把你的意识放进了为零重力环境而生的最后一个人亚种里。宇人（Homo Cosmicus）的身体在羊水中长到大脑成熟前都不会产生意识，可在外界的刺激下她建立的复杂反射刚好与你那被身体缺氧搅得支离破碎的意识数据形成了互补。"云枢的眉毛随着讲述而起伏，嘴角微微翘起。"拼拼凑凑也算是解开了一个百年难题了。"
这要叫Interim我倒头就死…凌宙松了口气。
"你是我成功修复的第7个意识，说实话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治理…联盟…？"凌宙感到有点疑惑。
"划着澡盆横渡虚空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复合智能和前知者只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博弈中，发展科技，扩充军备就可以，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面前的少女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凌宙的对面。"我们需要创造自己存在的意义。"
尝试坐起的凌宙感到一阵眩晕，再想起身时却看见云枢踢开椅子翻身上床，骑在了她的身上，“怎么还兴奋起来了？”面前的少女右肘抵在她的胸口，手掌从颧骨两侧钳住了她的面颊。“你在期待什么？”
身体的接触让凌宙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衣物，但随即她就透过纤细的指缝，看见一根30厘米的粗针管被云枢左手反握着推入了她的鼻腔。
"卧槽——你干什么…要死了要死了！"
"羊水中的宇人通过回声定位培养的空间感知，"云枢身体前倾，左手微微发力。"能在气闸外的真空中救你无数次。"
咔——咔——咔——，凌宙的听到了一阵骨片剥落的脆响，她的鼻孔中感到一阵温热。
一番搅动后，长针抽出，云枢把一团带着血丝的淡黄色凝胶放到了她的眼前。凌宙摸向自己平滑的额头，指尖传来了陌生而细腻的触感，前额的胀痛缓解了不少。
"额隆是聚焦声波的脂肪组织，离开羊水到了真空中就用不上了，虽然也会慢慢被吸收，但我还是更喜欢直接取出来"少女说完双手托着凌宙的腋下，扶着她从床上坐起。
凌宙第一次看清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不考虑肤色的话，带着一点中亚的特征。
"现在旋转产生的低重力应该不至于让你头晕了，自复制探机"79-递归的悔恨（Recursive Regret）"——至少它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在巴纳德星的轨道上已经停留了8年，为这里恢复工业，建设戴森云。现在先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吧，饮料和食物在桌上的罐子里，记得把灯打开，4000秒…我是说大概1小时后会有人来带你在79上走走的。"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身体是女性吗，"云枢凑到了她的耳边"用来在极端的环境下自交繁衍的。"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云枢离开的有点匆忙。回味着耳畔的余温，凌宙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房间，床尾的桌椅让不足8平米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开灯……房间中的一切明明清晰可见，却都是灰中泛黄的色泽——她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光源。
对着床头的一阵摸索点亮了天花板，为床单和饮料的包装附上了一些色彩，身侧灰白的墙壁也开始反射出金属光泽。
凌宙看向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并不突出，比云枢略浅的灰色皮肤在晃动中泛着流麻的光泽。撑着床沿起身时，她感到胸前一阵晃动。
"唔…好像有点小…但手感好Q弹。"凌宙对着墙上的镜面审视起自己的身体。
镜中的少女和云枢一般身材纤细，比自己上辈子的南梁圣体还高出了不少。齐肩的白色短发闪着星砂般细碎的光，眼中金色的瞳孔为其增添了几分神性。立体却不深邃的五官点缀在鹅蛋脸上，如机械零件般精准而对称。
"这身子骨，挨一拳应该能哭很久吧。"她转过身打量起自己光滑的后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着镜子弯下了腰，腿间的丘壑一览无余。
"都说辐射吃多了掉毛，在天上吃了14年的辐射，脖子以下直接寸草不生了。"轻拢慢捻抹复挑，腿间律动的手指仿佛在翻阅着禁忌的书页，指尖的晶莹的拉丝映射出她对新知识的渴望。凌宙的眼神有些迷离，可门外的铃声却把渐入佳境的她吓得抬头撞上了桌角。
四散飞溅的液体凝结的乳白色的珠串在低重力下摇曳，钢制的容器在她意识到之前已被捏得炸开——接住汽水罐的尝试只成功了一半。
感受着金属碎片在纤细的指尖被轻易揉搓成团，凌宙的眼中闪过了兴奋的光芒——这具新身体可不止是好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