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石镇外的荒漠在夜幕降临时显得格外寂静，轰炸后的残骸散落在沙丘之间，金属碎片反射着远处微弱的火光，沙尘在风中轻舞，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机油的刺鼻气味。
脚下的风帽精准地将一个正在放风的暗哨钉进了地面，凌宙从长袍下挑出了一张硅胶面具贴在脸上。她捡起一块尖锐的风帽碎片，用脚拨弄了一下沙土盖住剩下的痕迹，回到了阵地旁自己的位置上。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迅速从腰间的医疗兵包中掏出一根止血带。她的动作熟练而果断，将止血带紧勒在左腿大腿根部，血管被压迫的麻木让她嘴角微微上扬。
站起身，试着走了几步，腿部僵硬的动作让凌宙看起来像是个受伤的幸存者。几分钟后，她习惯了这份伪装带来的不适，迅速解下止血带，目光转向不远处受伤的拾荒者。
作为对袭击车队的报复，巡飞弹恰到好处地炸掉了她的每一个“朋友”，在阵地上留下了几个大声哀嚎的伤兵。凌宙熟练地抽出止血袋绑在了“队友”残缺肢体的上端，又从医务兵的腰包中翻出了几管泡沫推入了躯干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再顶开了几柄止痛针的针帽扎在了叫的最响的两人身上——联盟糟糕的医疗技术刚好在这边缘世界派上了用场。
一个拾荒者喘着粗气，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和感激，声音虚弱而断续：“你……你和谁学的这些？”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熟悉的面孔在此时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凌宙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低声道：“我有幸救了回大哥，他就让我多和干过船医的老李学几手，现在谁也没救下来，几天下来都没了。”她的话语在寒风中透露着几分麻木。
另一个拾荒者缓过一口气，低声附和：“这场轰炸太狠了……幸好有你。”他的声音虚弱，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信任。
不远处，领队从黑暗中走来，身影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拍了拍凌宙的肩膀，声音粗犷而低沉：“走吧，头儿在等我们。”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周，带着几分戒备，但看到她手中的针管和伤者的状况，最终点了点头。
凌宙暗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跟随拾荒者队伍走向了前往星墟市的卡车。她拖着左腿，靴底踩在沙砾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内心却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执行如此深入敌后的任务，伪装成敌人，潜入虎穴。在复咎的注视下，刀尖上的行走，都好像没有多少压力了。
星墟市坐落在巴纳德星d的废墟之中，数十年间坠毁的战舰与货船残骸堆积成街道，两侧是用金属板和塑料布拼凑的棚屋，摇摇欲坠，透出一种末世般的荒凉。昏黄的灯光从破旧的窗户缝隙中透出，点缀着城市的大片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尘土的气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机油味。
凌宙跟在拾荒者身后，穿过一条条弯曲的街道，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她低头避开路边垂下的破损电缆，耳边传来远处风吹过太阳能熔盐发电站反射阵列传来的低啸，沉闷而压抑，像这座城市的喘息。
“偃师会”据点隐藏在星墟市深处，几间半埋在黑曜石玻璃的下的几间舱室。入口处，两个守卫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脸上蒙着粗糙的围巾，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手中的武器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拾荒者们走到门口，守卫伸出手，示意检查。
凌宙叹了口气，她从口袋中掏出从哨兵身上获得的钛钉信物，长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强忍着刺痛，将钛钉旋入无名指的指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皱了皱眉，刺入骨头的瞬间，宇人的敏感让她几乎咬破嘴唇，但她没有退缩，目光坚定地看向守卫，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守卫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头，挥手放行。凌宙的肩膀微微放松，跟随队伍走入地下室。地下室的墙壁上挂满了机械零件和工具，有的锈迹斑斑，有的还带着新鲜的油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夹杂着金属烧焦的刺鼻气味，昏暗的灯光下，几张破旧的桌子散落着，上面堆满了抢来的物资——破损的药品瓶、干瘪的食物包和一些无法辨识的设备零件。凌宙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眉头微皱，这些物资似乎并非他们的主要目标。
维克拉姆·帕特尔站在地下室的中央，他是个高大的男人，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常挂着的一抹和煦的笑容，藏不住他的精明与野心。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皮夹克，腰间别着一把自动手枪，站姿挺拔，气场压迫感十足。见到凌宙，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可以啊，就是你救了我们兄弟？”
凌宙点了点头，低声回答：“是的大哥，我叫林小霜。”她拆分自己的姓氏编出了一个名字，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斗篷的边缘。
维克拉姆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干得不错小霜。‘偃师会’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他的手掌宽厚，带着粗糙的茧子，力道不轻，凌宙能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审视的光芒。她强装镇定，挤出一抹笑容：“谢谢头儿。”内心却暗自警惕，这个男人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危险。
夜幕降临，凌宙跟着人群在“偃师会”据点附近的酒吧休息。酒吧坐落在星墟市的角落，昏黄的灯光透过破旧的玻璃窗洒出，烟雾在空气中缭绕，酒客们低声交谈，声音嘈杂而压抑。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星际航线图，边缘已经卷曲，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汗臭和烟草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凌宙坐在吧台前，手里端着一杯廉价的烈酒，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酒吧，寻找可以打探情报的对象。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凑了过来，凌宙看见他的样品中混着的煖色粉末。“嘿，我知道的，天天在外面打生打死压力确实很大，我有些好东西能让你尽快度过着糟糕的日子，10个钛币管1天，保证纯，要不要先试试?”
最值钱的药品都被偷出来卖了，这些人大量地袭击车队到底在找什么，屎一样的营养膏吗？凌宙有些疑惑。
一个老拾荒者醉醺醺地靠在吧台上，胡子拉碴，眼神迷离，声音嘶哑而断续：“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星墟市的来历……”他挥舞着手臂，酒杯中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满是划痕的吧台上，“70年前，太阳系内战，我们的先辈从邦联逃到这里，凿沉飞船，组成了这里……”
凌宙的耳朵微微一动，假装不经意地搭话：“那时候很惨吧，飞船都没了？”她低头抿了一口酒，烈酒灼烧着喉咙，掩饰眼中的好奇。
老拾荒者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悠远的回忆：“惨？何止是惨！飞船解体，死伤无数，幸存者靠着残骸里的资源苟延残喘……但最可恨的是那群直立鲸鱼！”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几分怒意，“那些灰皮肤的怪物，杀死了数十亿地球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凌宙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攥紧酒杯，指节微微发白。她强忍着情绪，声音尽量平静：“直立鲸鱼？他们做了什么？”
老拾荒者冷笑一声，灌了一口酒，嘴角挂着嘲讽：“伪善的屠夫，内战中四处叛乱，洗白成了联盟，屠杀了无数邦联人。他们的血债，我们永远铭记。”他的眼神变得凶狠，带着醉意的手指指向空中，“所以，星墟市的人，对天上的畜生没有好感。”
凌宙的指尖微微颤抖，她低头喝了一大口酒，掩饰内心的波澜。直立鲸鱼好像说的是自己，自己身体的来历与过去的历史曾让她好奇，但亲耳听到这样的仇恨，仍然让她感到沉重。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那‘偃师会’是怎么回事？本地的黑帮吗？”
老拾荒者撇了撇嘴，声音低沉：“黑帮？没有基础的黑帮能维持多久？‘偃师会’是机械师的行会，控制着星墟市的地下交易，修理机械，制造武器，走私废墟中昂贵的飞船零件……不过，最近他们好像在挖什么东西，聚变燃料之类的。”
他顿了顿，醉眼朦胧地看向凌宙，“最近，钛币的购买力提高了，全能币却贬值，一定是天上的畜生在搞鬼。”
凌宙的眼睛一亮，聚变燃料？她想起了情报中屏蔽辐射的材料，心中暗自记下这条线索，决定深入调查。
第二天清晨，凌宙被派去参与“偃师会”的挖掘任务。挖掘现场位于星墟市地下，一条狭窄的隧道深处，昏暗的灯光摇曳，投下长长的影子。工人们操作着工具，火花和尘土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的味道，夹杂着微弱的辐射气息。
凌宙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手握一根撬棍，眼神警惕地观察四周。隧道深处的辐射让她的眼底略微有些刺痛——“玄色”那是高能辐射带来的幻视，但她不动声色，继续有撬棍撕开舱壁上的切口，汗水顺着额头滑下，落在了她棕色的皮肤上。
突然，一声巨响从隧道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爆炸的冲击波掀起一阵尘土，工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凌宙感到一股高能辐射如针刺般刺入眼球，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适，迅速丢下镐头，跟随人群撤离。她的视野模糊，耳边充斥着工人的喊叫和脚步声，手掌不自觉地按住眼睛，试图缓解刺痛。
在安全区域，维克拉姆站在一块高台上，目光沉稳，声音洪亮地安抚众人：“别慌！只是技术调整罢了，扫描仪坏了，燃料还在。”他走下高台，拍了拍一个工人的肩膀，嘴角微扬，“下次小心点，保存完好的燃料对我们很重要。”
凌宙喘着粗气，走到维克拉姆身边，装作好奇地问道：“头儿，这燃料有什么用，咱们自己的熔盐发电也用不上啊？”她的声音略带沙哑，掩饰着刚才的紧张。
维克拉姆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微笑道：“小霜，能源就是财富，它永远不会缺少买家。保存完好的燃料能免去提纯的步骤，卖出更多的价钱。”他的语气低沉，带着几分野心，“这就是为什么化石镇的东西很重要了。”
“小伙子们，都停下吧，”维克拉姆站到了高处，点亮了手电。“扫描仪已经损坏，地面还有不少装着核燃料的零件需要拆解，蒙着头挖问题会越来越多。赶紧回了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去趟化石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