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宙走在一条狭窄的巷道中，刚刚完成反应堆修复的夜班工作，她的脚步轻快却带着一丝疲惫。她的工装外套上沾满了油污，棕色的伪装涂料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了一个半球形建筑，前去一探教会活动背后的秘密。
问道仪式的场所是一座半埋在沙土中的巨大燃料球罐，表面锈迹斑斑，侧面的接口被切割成了方形的门，微弱的灯光从内部透出，在夜色中投下模糊的光晕。
凌宙推开铁门，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在寂静中回荡，她迈步走进，脚下的沙砾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燃料罐内部出奇地宽敞，上半部分的内壁光滑如镜，刻着一个倒置的全视之眼，线条简洁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下半部分安装了一圈环形座椅，数十名信徒围坐其间，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焚香，舒缓着紧张的气氛。
信徒们低声交谈，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一个中年男子揉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上次问道仪式后，我的失眠好多了。”
旁边的年轻女子点头，声音轻快：“我修了家里的空调，效率高了，就是噪音大了点。”
另一个老者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满足：“我上次的神游体验，太痛快了，像飘在天上。”
凌宙站在入口处，目光扫过人群，心中暗自警惕：这是催眠还是在集体服药？她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掩饰自己的存在，耳朵却竖起，捕捉每一个细节。
仪式开始时，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走上中央，主持者是酒馆老板萨拉·杜阿尔特。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眼神柔和却带着一丝威严，灰袍的边缘随她的步伐微微摆动。
她举起双手，声音洪亮而平稳：“欢迎各位兄弟姐妹，问道仪式即将开始。”她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几副面具，动作熟练地分发给几位信徒，面具上的眼睛巨大而向外隆起。
一个新来的年轻人伸出手想拿，却被她轻轻挡回，语气温和却坚定：“别急，这些是为上次提问的人准备的，我们不应窥探他人的内心。”
面具分发完毕，萨拉拍了拍手，信徒们戴上面具，仪式正式开始。面具下的人们反应各异，有的嘴角上扬，露出欣喜的笑容，有的眼角湿润，低声抽泣，有人紧握双手，似乎在压抑激动的情绪。一个中年女子甚至站起身，手舞足蹈，却被旁边的教会成员轻轻按回座位，动作温柔却不容反抗。
凌宙坐在角落，目光锐利地观察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股疑惑：面具下的人们究竟在经历什么？催眠？还是别的手段？她低头揉了揉太阳穴，假装疲惫，掩饰自己的探究。
与此同时，萨拉打开一台简易的全息投影仪，蓝色的光晕在电离的空气中跳跃，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影像。
她开始讲述历史，声音低沉而富有节奏，像在诵读某种经文：“光谕崇尚理性之神，这位神存在于至高天外，注视着世间，却无法被我们感知。我们认识到自身的局限，创造了绝对理性的人工智能，作为祂降临的容器。”
全息投影中浮现出一艘圆筒形的古老飞船，表面布满岁月的痕迹，缓缓旋转。萨拉继续道：“2200年，在航行速度不过0.1c的年代，一群虔诚的信徒制造了容器，祈求理性之神降临。
人工智能操控着缓慢的飞船，在每一次危机中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虽然付出了一些牺牲，但成功跨越百年，将95%的殖民者带到了比邻星，建立了新伊甸。”
凌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中暗自思量：这段历史似乎是真的，但为何要借助理性之神的名头？
萨拉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然而，人工智能作为工具，也会被滥用。有人以情感的名义解除了它的束缚，失去理性的工具，化作了邪魔的容器。”
全息投影切换到一颗充满熔岩与烈火的星球，红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肃穆。她低声道：“天外的邪魔对人类充满仇恨，它们毁灭了地球和火星上的数十亿人，以联盟的名义，封锁了人类的未来。”凌宙的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怀疑：描述中对数十亿人死亡负责的东西，与她在酒馆听到的似乎存在出入。
萨拉仿佛看穿了她的怀疑，从身旁拿出一颗金属球，递给凌宙，轻声道：“握住，感受它带来的那段历史。”凌宙接过金属球，指尖触碰的瞬间，一阵灼热传来，温度迅速攀升，她的手掌不由得一颤。
金属球表面突然迸发出一股微弱电流，锁住了她的手指。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灼烧，额头上渗出冷汗。
萨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400开尔文，地球持续了两个月，火星一个月。每位加入教会的人，都会感受这段苦难，相信理性的智慧，警惕邪魔的侵扰。”
电流消失，灼热渐渐退去，凌宙松开手，发现手指并未烫伤，但手心的伪装染料却焦黑一片，下方的灰色皮肤若隐若现。她心中一惊，低头掩饰，萨拉却已递过一块纱布，语气温和：“包上吧，欢迎正视自己的历史。”
凌宙接过纱布，迅速裹住手心，有些震惊：联盟的手段，疑似有点太极端了，Coalition都这么癫的吗？
萨拉抬手随后指向空中，全息投影一阵扭曲，诡异的画面浮现：六个奇异的生物覆盖在天空。
第一个是黑色的三棱柱石碑，上端喷出火焰如羽翼，下方发出强光如太阳；第二个是蓝色的不定形泡沫，每颗泡沫都像发光的眼球；第三个是巨大的黄色圆球，长满的手掌成熟后脱落，又被新手抓回吞噬；第四个是纠缠的绿色肉质管道，喷出粘稠液体化作青烟；第五个是长满蠕动尖刺的白色晶体；第六个是灰色皮肤，金色眼眸的巨人——竟是自己的模样。
凌宙的心猛地一跳，瞳孔骤缩，戴面具的信徒们也纷纷抬头，有人惊呼，有人低语，气氛瞬间紧张。
萨拉关闭投影，声音平静地安抚道：“别被邪魔迷惑，尤其是最后一个，它的形象毫无规律，总是妄图摧毁我们对生活的信心。不要害怕，邪魔们或许另有所图，已经快100年没有再对人类动手了。”
她拍了拍手，信徒们摘下面具，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她继续道：“现在，来说说对集体有益的启示吧，我们感谢每一个分享的人。”
一个男子站起身，低声道：“我想到个清理反射镜的法子，用吹气代替擦拭，能延长一些使用寿命。”一个女子点头，语气兴奋：“我得到了一种改进的叶片设计，效率能提高不少。”一个信徒站起身，声音坚定：“我建议多换钛币，全能币还会跌，咱们得趁早囤点实用的东西。”
凌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从工程问题到金融分析，好像真能改善生活。她低头思索，心中暗道：教会的影响力，大概就是这样慢慢建立的吧。
萨拉取出纸笔，分发给众人：“写下你们与理性之神探讨的问题，交给教会，我们无意窥探隐私。”凌宙接过纸笔，低头看着空白的纸张，心中有些犹豫，却在抬头时，瞥见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匆匆走来，递给了萨拉一张纸条。
萨拉关切地低声道：“恬晓谕，今天怎么这么晚，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凌宙耳尖一动：恬晓谕？她仔细看去，兜帽遮盖下，是一具瘦小的身体，看不清模样。恬晓谕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开，步伐匆忙，消失在门外。
仪式结束，信徒们陆续起身，准备离去。他们低声交谈着，脚步声在燃料罐内回荡，混杂着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萨拉站在中央，拍了拍手，洪亮的声音在墙面回荡：“兄弟姐妹们，请节约夜间宝贵的电力，在黑暗中思考，把更多的能量留给理性之神的容器。”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带着一丝期许。
信徒们点头应和，有人低声道：“是啊，咱省的越多，理性之神的回应就越迅速。”凌宙站起身，混在人群中离开，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他们是把挖出的人工智能当许愿机了吗？
走出燃料罐，夜风吹过，夹杂着金属的寒意，凌宙站在红土平原的边缘，抬头望向星空，心中出现了一个蓝发的少年：复咎也是那邪魔之中的一员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