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吗……”
中间人把头盔拨过来，仔细端详着被血迹染污的不明家族纹章。
刚好点了些麦酒，中间人就沾了点酒擦拭血迹，只见那金色的纹章竟和血迹一同晕染开来，随着酒水流淌在桌面。
“看来又是一个没落的家族哩，瞧，纹章都是画上去的……话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是袭击我们的人的东西，我想要调查一下他们的来头。”
“唉，以前的学院封了这么多骑士，现在又都没落不少，咱上哪儿给你找去。”
“闭嘴，寻思。为了养契尔娜，这是必须的。”
“说到这个，契尔娜还好吗？她在袭击中有没有受伤？”
桑卡摇摇头，算是肯定了契尔娜的状况。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疑虑的了。中间人要来一本贵族名录，对照着已经有些模糊的文章，细细寻找着。幸运的是，这个纹章设计上很上心，不久便找到了所属的一支骑士贵族——梅尔文家族，是标准的“先前阔”，但现在已经没落的小贵族。
可是……
“……桑卡，咱问你个事。”
“讲。”
“你遇到的这个骑士，年不年轻啊？”
“很能打，嘴也不大干净，从战法来看，可能刚从部队上下来——猜测不过三十岁。”
“嗯，这样的话就有意思了……”
中间人把头盔和名录一扔，用长毛的大手摸着嘴思索。
“梅尔文家就剩几个老头子了，目前没有这么年轻的子嗣——换句话说，绝后了。”
绝后了，这并非罕事，在新贵族的冲击下，很多旧贵族都逐渐没落，又因为不想和平民通婚，都逐渐陷入了后继无人的困窘境地。
但是既然梅尔文家早已绝后，那这个骑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冒名顶替，是否有这样的可能？”
“不排除，但也不好说。冒名顶替的话钱可不会流进自己的口袋，更何况接契约肯定要过中间人这一关，名字什么的很难作假。退一万步讲，就算此人真有能力绕过中间人，与学院直接签订契约，岂不是更容易被识破吗？”
“那，是某个旁系？”
“也难说……梅尔文家这个后绝的还挺彻底，它的旁系因为近亲结婚没得都很早。”
“那么，是被除名的家族成员？”
“很有可能，但也是一样的无法确定。”
桑卡陷入思索。那番激战的场面在脑海中浮现，骑士的铁盔，枪弹横飞，电流滋滋作响……她将那段记忆倒带，细细咀嚼，寻找些有用的细节。
……“那又如何？我们家族的传统可从不掣肘于那些条条框框。而我知道，我配的上我的家族！——只要干掉你，我绝对配得上！”
他说他配得上，换句话说，原本是不配的吗？
桑卡捋了一下目前的线索：受雇于学院，配不上家族，从部队上因不明原因退伍……
说不定是犯了什么事把名誉掉光了，要抓桑卡来换取名誉的回复呢？
——极有可能。
那么除名的概率就很大了。然而这反而又牵扯出一个难题——既已除名，那这个骑士的信息就更加无从查起。既无从查起，那此人的能力、财力、履历都没法寻得……
……那又如何呢？
桑卡嗤笑起来。
是啊，就和每一次接敌一样，除了能够一眼看出来的信息之外，便一无所知；从三年前自己刚刚来到山城时，从猎人们刚刚涌入贝尔托时，这非对称的迷雾状态便笼罩了任何一个踏入猎场的猎人。
再扯回这次的这位骑士大人，桑卡已经和他交手过一次，有了些了解，这已经算很好了。
既然如此，就应当准备对策。
“你这里还有要前往旧战场的委托吗？”
“有的，不少，这几天都没什么人想接……话说你要契约干什么？”
“有用，至少是特定类型的。”
中间人拿出一个文件袋，狐疑地看了看桑卡，接着取出一沓待签字的契约来。很快就找到了有关旧战场的几份契约。
桑卡接过来 通读一遍。接着分成几类，对比后又将其中一类拿出来重新研究。最后选出来一份契约来：歼灭混沌残部，破坏旧战场某地的混沌遗物，取得其中的目标物品，剩下的内容物可做报酬。
“接这个，明天就带契尔娜去做——拿笔来。”
“……”
中间人迟迟没有拿出羽毛笔，只是带着埋怨的目光看着桑卡。
“桑卡，咱们不是说好带契尔娜去的话就不接契约了吗？她……”
“你想说，她会死吗？”
“你也知道啊！”
中间人一捶桌子，兽毛根根竖起。
“咱相信你的实力，可是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还要接这种契约——万幸的是，不是杀人的——桑卡，你真的能够保住契尔娜吗？”
“当然——”
“——咱是不是需要提醒你，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可不能再刚你以前那套了，桑卡！我与你的契约应当排在你遵守的最高级上！契尔娜，她……”
中间人几乎快从木桶上跳起来，但终于还是没做什么，重重地落回桶子上，猛灌一口麦酒，似乎冷静了很多。桑卡就这么看着中间人罕见的发脾气，也冷静的啜了一口麦酒。
“一天没见而已，这就憋不住了？”
“咱……可是……唉，是的。”中间人颓然地点头承认。
“也难怪今天没人找你签委托。”
不过嘛，也难免。桑卡想起契尔娜的请求来，她当时的神情，和现在的中间人颇有几分相似——像是在剧痛难耐的别离后，又发现了过去的蛛丝马迹，渴望真的是这样，可又害怕着再一次的失去。
在桑卡身上所寄托的，是中间人渴望不会再一次的失约。那在这张泛黄的画片中，契尔娜又在渴望什么的印证？
……中间人最终还是同意了。此地不宜久留，即使暂居神殿能够掩人耳目，可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虽不清楚桑卡在打什么主意，但那一定是很有把握的事情。
临走前，桑卡拿出那张画片：
“这是什么？”中间人惊奇的问。
“契尔娜要你看看，你认识这上面的狼人吗？”
中间人仔细端详，可是画片真的太过模糊，早已无从辨认了。即使是加上“契尔娜”这仿佛拥有魔力的字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细细端详，可是中间人仍旧没认出这张照片中的狼人和昔日的战友有何共同之处。
“……抱歉，我看不出来。”
桑卡点点头，小心的收起画片，就往酒馆的出口走去。中间人看着魔女的背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想起无法辨认的画片，一缕悲伤与寂寥烟也似的生起。
契尔娜……难道这样的回答会让她失望吗？
“……桑卡！要好好看着契尔娜！”
桑卡在人群中挥挥手，转眼间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