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
契尔娜惊叫一声,却忽然想起那位故事的主角正坐在驾驶位上。
她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尤格仍然呆滞地望着无边风雪,压根没有听到她们讲话。
“嗯,中间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桑卡拉低宽檐帽挡风,点点头,继续说道。
”后来阿卜杜·阿尔康醉倒了,也就没问出更多的来。到第二天时,他就完全把这事忘了。”
“可是,桑卡……”
“嗯?”
“你不就是学的黑魔法吗?”
闻言,桑卡罕见地、带着七分疑惑、三分不爽的情绪抬起宽檐帽,看向契尔娜。
她没说话,风雪里静的可怕。
那眼神好恐怖。契尔娜从来没见过桑卡露出过这种表情,旋即变得惴惴不安。
“……谁跟你说我学的是黑魔法了?”
“呃……”
契尔娜支支吾吾,但最后,诚心问道:
“难道不是吗?”
“……唉。”
憋了两天的气,即使是在被重骑士一剑打出店外,抑或是弩箭差点将自己钉进树干之时,桑卡都能够忍住不叹气——此刻却叹出来了。
“契尔娜,你听好——所谓魔法并非只是杀伤性强,手段残忍就可以称作黑魔法的。”
“一般来说,专门用于战斗的魔法大多都是直接的魔力释放,展现形式一般就是魔焰、闪电等高能量体。偶尔,经过一些比较精确地控制,也可以做到像是极端锋利的刀子砍过的效果。这些杀伤性魔法,我们称之为战咒。”
“学院从不认定战咒属于黑魔法,允许教学和使用。而那些不被学院认可的,则一概称之为黑魔法。”
“这种自然是不对的,但是真正的黑魔法,民间也不是没有。”
说着,桑卡看向驾驶位上,面色苍白如雪的尤格·阿尔康——那根本就不是沙海居民应当呈现的小麦色皮肤。也不应当是和桑卡一样白皙的肤色,而是一种完全了无血色的,死寂的白。
契尔娜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
“你是说……”
“嗯。就我来看,尤格的魔法不是来自沙海地带的,学院所认定的‘黑魔法’,而是一种远要险恶得多的黑魔法。”
“至于究竟是哪种黑魔法……我想你应该见识过了。”
见识过了吗?契尔娜仔细回忆,寻找着这一段时间以来究竟有哪些称得上是邪恶的东西……
……唯有林间无止境徘徊着的幽灵。
纵使是混沌篡改生命规律所创造出的不死族,也都只是些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但是幽灵却并非魔物,它们更像是灵魂被直接提取的结果——一种邪恶、黑暗的,不令人安生的手段。
“尤格·阿尔康,学习的应当是死灵法术。这法术消耗的并非自身魔力,而是撬开死者的灵魂,汲取里面干涸的魔力。副作用自然是有,会反噬使用者,最后使用者自身的魔力也会一同干涸,相当于丢了半条命。”
“至于阿卜杜·阿尔康,他那段时间很担心,但后来尤格的钻研停止了,开始转向使役已经抽取完毕的灵魂为自己服务的领域。阿卜杜·阿尔康也就稍稍放心一些……”
忽的一声震悚传来,怪模怪样的拉车马嘶鸣一声,尤格短暂地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她给了马一鞭子,转头看看二人。
契尔娜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请保持安静。”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桑卡识相的闭了嘴,显然,她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最终只是稍稍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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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衔接有点生硬,见谅。)
马车没有篷子,不能遮风,不能挡雨。对于猎人们来说,这不仅是在身体上难熬。在幽灵层层环绕之中,将月下疏影和林木一同撕碎了的雪花中,间或传出一两声从灵魂到灵魂的哀嚎声。无法安息的幽灵充当着护卫的职责,却也时刻消磨着猎人们的意志。
发车尚早,还剩下二十五分钟。
桑卡一如往常地,又再度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渴望投入睡梦怀抱的状态中。她强忍睡意,把宽檐帽拉低,遮住扑面而来的雪花。
忽然一阵暖意传来,伴随着柔软腰肢的触感。
“桑卡……借用一下喔?”
契尔娜把斗篷翻到身前,将自己层层裹住,蹭到桑卡的胸前。
睡意渐渐消去一些。
桑卡努力睁开眼,看着两腿之间蜷缩着的小狼人。脸庞定然是不会看见了,只看见被耳朵撑起的兜帽紧紧抱住头部。
狼人很怕冷吧,这样做应该是为了取暖——大概,不是对自己的信任。桑卡这样想。
毕竟刚刚的语气稍稍有些生气,大概会吓到她。契尔娜意外地是个胆小的猎人呢。
越过头部,桑卡看见一角灰白的田野映入眼帘:广袤的黑土地,倒伏、烂掉的麦子,以及,一个笑的灿烂的母亲。
她又在看那张画片了。
这貌似有些费解——这照片上做母亲的身份尚未确认,假若那真的并非契尔娜的妈妈,那岂不说明契尔娜所给予的一切感动和思念,都给在了一个陌生人身上?
也许人就是要些寄托呢?母亲定是契尔娜的寄托了,尽管已经失去,但契尔娜至少还能够试着抓住一些可能的迹象,去试着感受她。
也许重要的不是记住她,而是为了追寻她。
画片上的到底是不是母亲,相信此刻已经无足轻重了。
此时,一声熟悉的鸣叫声从似乎无限远的地方传来,沙哑而分明,其他人都像是没听见似的,却径直传入桑卡的脑海之中。
这是使魔与魔女间的羁绊。
果不其然,那只硕大的渡鸦从远方飞来,在即将成为长夜的天空中被飞雪拍打,却纹丝不动。它停到桑卡身边,她一如既往地抬起宽檐帽,让渡鸦钻进里面,像是在说着悄悄话一般聆听它的讯息。
“渡鸦捎来讯息:”
“这里是中间人,桑卡,你们已经去了很久很久了……契尔娜,还可否一切都好?”
“当然,咱相信你的实力,能保证契尔娜安全回来的。可是,也不要逼得她太紧。虽对猎人来说,这种高压是必要的……但是对契尔娜,总归还是别太强迫她好吧?”
“当然这可能是我一厢情愿。总之,按照你的来就好……”
通讯结束。桑卡思索了一会,想要让契尔娜亲自给中间人报个平安。
“……契尔娜,契尔娜?”
再一看,画片已经随手臂吹到地上。契尔娜靠着桑卡,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有些头疼啊,那这件事只好自己来做了。
“……渡鸦捎来讯息……”
“……这里是桑卡,还有契尔娜,我们一切平安,正在归途上……”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