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光河滚滚,将天地灌满,炽烈光辉反射在福地每一处角落,映得所有逃亡者的脸苍白如纸。
方源趁着光河未散,逆着毁天灭地的光瀑而上。
他空窍中的真元汹涌而动,四转骨翼蛊被催发,背后伸出一对森森白骨翅膀,羽骨修长,分明如利刃刺目。
同时,四转黑子蛊散发出诡异的漆黑光泽,化作流动的墨水般覆满全身,将他的骨翼也染作黑翎。
“他。。。他想干什么?”
人群中,某个蛊师停住逃亡的脚步,指着高空中的黑影,声音颤抖得连尾音都模糊不清。
“方源!”
铁若男骤然仰头,望见那身影,眸中光亮猛然一缩,连心跳都停滞了半拍。
只见黑羽振翅,迎着天瀑光河翩然扶摇而上。
那毁灭般的强光与滔天之势压迫着方源前行的每一步,他的身影在流光之间显得微弱不堪。
耳畔轰鸣震天,光瀑的冲击力随时会将方源压得粉碎。
他牙关紧咬,脸颊的青筋爆出,汗水却顷刻蒸干。
体内真元翻滚,他催动了所有防御蛊虫,一重重光幕在他身上亮起又破碎,黑子流光缠绕周身,艰难的挡下湮灭的威压。
“他在干什么?”
逃亡的人群中,有些人忍不住停下来,茫然地望向高空。
天瀑之中,黑影时隐时现,孤注一掷的模样竟显得格外刺目。
“那是。。。方源!?”
古月依黛虚弱地挣扎着抬起头,尽管满脸鲜血,但她的目光仍牢牢锁住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视线都被方源牵引。
尽管有人仓皇奔逃,但更多的蛊师在看到那黑影后,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甚至忘记自己还处于巨蜥威胁之中。
“那是什么东西?”
“乌漆麻黑的,看着像只扑腾蛾子!”
“不,那是一个人!”
“你们还有心情到处乱看?快跑啊,不然要被巨蜥吃了!”有人吼道,但声音在激荡的天地轰鸣下显得渺小无力。
声音未落,方源已经飞出了光辉炽烈的战场,破光而起。
他的空窍中,神游蛊化作一道隐隐的灵光,落在掌心。
“碧空蛊!”
他低吼一声,强烈的气息波动瞬间扩散。
一道绿光从空窍中射出,转瞬在他的另一只手中化为一截碧绿的竹节,色泽澄澈。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竟然直接迎着杀招,飞上去了!”下方,铁若男瞪着双眼,一脸的惊疑。
“他这是想不开,要主动寻死吗?”有人张大了嘴巴,仰头呆呆的望着。
“我懂了,他要效仿人祖传中太日阳莽,炼制定仙游!”
铁若男语气中难掩震撼之意,可是这震撼迅速被决断取代。
她抬起右手一挥,冷声喊道:“四老!”
“明白!”
四道身影迅速行动,四老立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默契配合,左手扶住右手腕,右手成爪,真元汇聚。
顿时,璀璨光华汇聚,四人脚下形成一个流转星光的漩涡,定星蛊宛若钻石,缓缓升起,竟透出丝丝太古气息。
“方源!你一定要成功啊!”
铁若男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颤抖,注视着定星蛊以惊人速度飞向天空。
“谢谢你们,谢谢大家!”方源心中感动。
他望见飞来的定星蛊,他没有停下,操控神游蛊,将这太古星屑一口吞入。
只见那一抹灵光迅速钻入碧空竹节,须臾之间,所有物质共鸣,化为一个翠绿色的蚕茧,在无垠光辉下微微颤抖。
炽烈光河中,蚕茧沐浴着太古荣耀之光,汲取着力量。
一道道玄妙气息从蚕茧中渗透而出,冲入苍穹,震撼整个福地。
“这样的气息。。。怎么可能!”逃亡者们纷纷停下步伐,抬头仰望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太日阳莽重生了吗!”
某蛊师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几乎是片刻间,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朝方源的方向磕头如捣蒜。
“我风天语居然能够亲眼见到炼制仙蛊的一幕!”
风天语泪流满面,瘫倒在地,满脸激动。
与他一同贡献空窍的蛊师们亦欢呼着跪倒,一个个神情狂热,眼含泪光。
在狂热中,却有人悄悄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既然他要炼定仙游,不炼第二空窍蛊,那我们的空窍不白贡献了?”
听到这质疑声,风天语脸色骤然一变,扑向那人怒喝道:“大胆!方源大人之意岂能揣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不准质疑方源大人!”
话音未落,他已双拳连挥,将那质疑者打得连连后退。
轰轰轰!
天地动荡,失去视野的荒兽巨蜥怒意灼烧着每一寸空气。
它的尾巴横扫大地,裹挟狂暴罡风,扫荡一切。
恰好扫到方源周遭,烟尘激扬,狂风狂暴如刃切割,战场上所有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挺拔如孤松的黑影。
这位小小的初中境巅峰蛊师,若被扫中,必然命悬一线!
“啊!”
风天语跪地捶胸,眼中泪水滂沱而下,声音嘶哑,“都怪我太弱了!变成凡人,根本帮不上方源大人!”
“该死,该死啊!”他看向巨蜥那恐怖至极的尾扫,只恨不能以血肉之躯替代那少年承受一切。
“后辈!不要!”
古月依黛一声怒吼,悦耳的嗓音却在慌乱与绝望中沙哑刺耳。
她不顾己身残破,拖着被鲜血浸染的衣袍,冲入巨蜥横行的战场。
满眼只有那少年挺立光辉中的身影,如烛火一般顽强,却岌岌可危。
许多人闭上双眼,手掩眼前,已不忍再看,一片哀叹在战场中弥漫。
“我来助你!”
一道沙哑却响彻云霄的声音,自另一侧传来。
离方源最近的高中境巅峰强者,萧芒。
他倔强地撑起摇晃的身躯,满脸决绝,毫不犹豫地朝方源飞扑而去。
萧芒身形踉跄却无丝毫停滞,如飞蛾扑火,掷地无回。
刹那间,萧芒用尽毕生最后一丝力量,将方源从危机边缘推开。
下一瞬,巨蜥之尾摆动间带起的罡风呼啸而至,裹挟着无可抵御的荒兽之威,骤然横切而过。
噗!
鲜血迸溅,残躯横断!
萧芒的身影在罡风中飘散成两截,鲜血飘零,飞扬四散。
他眼中没有一丝后悔,口中艰难吐出最后的话语:“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声音微弱,却如铁铸,震彻每个人的心弦。
天瀑光河在此时迅速消散,炽烈的光辉渐渐薄弱。
一片惊呼之声响起,直冲九天:“光河!快散了!”
风天语满脸泪水,眼神彻底崩溃:“不!方源大人!光河没了……定仙游要炼制失败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
方源的脸色也铁青到了极点,他心中亦是十分不甘,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就在所有希望即将耗尽的最后一瞬,萧芒又一次以牺牲燃尽了生命之焰。
“接好了,方源!这就是我最后的力量!”
萧芒大吼,声音如滚雷般震响,拼尽全力,释放出人生最后一次杀招。
萧芒榨干了自身的所有力量,身体随即一颤,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他当场气绝而亡!
【凡道杀招·天瀑光河】
奇迹骤现!
湮灭之光再度凝聚,天瀑光河如死灰复燃,薄弱中却透出不容忽视的奇异璀璨,重新在天地之间燃烧成炬。
方源双目微红,泪水不觉滑落。
他仰望着天空中再次亮起的光辉,“谢谢你,萧芒。”
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怆与感激,方源猛地振翅,冲入光河!
这瞬间,定仙游蛊的蚕茧中,蓄积的气息轰然稳定,周遭流转的奇光渐渐内敛。
无声无息间,蚕茧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一只晶莹剔透的翩翩蝶儿飞出,双翅如薄玉染翠,盈盈流光泻下,宛若碧天晴雨。
定仙游蛊!
“这就是仙蛊?”
风天语瘫倒在地,满脸狂喜,声音发颤,“真是美轮美奂,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屏息凝神,怔怔地望着高空中飞舞的蝶蛊。
此时荒兽巨蜥恢复了视野,它扭动庞大的身躯,目光重新聚焦,带着嗜血与贪婪,嘶吼着继续捕猎。
被定仙游蛊震撼得片刻呆滞的众人,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四散奔逃,挣扎在求生的边缘。
方源振翅飞下,黑羽沐浴着光辉,他的身影带着定仙游蛊留下的碧光绕飞。
他低头扫了一眼四周,突然朗声开口:
江山作酒尽愁肠,舍身取义唯萧芒。
众生大爱寄人间,奉献空窍命亦捐。
蜥临方载摧危地,风卷狼烟断岭梁。
唯盼他日证蛊仙,斩尽巨兽护八荒。
“大家,我方源承蒙各位厚爱,在此发誓,他年我若为蛊仙,定斩这只巨蜥!”
所有人心头一震,纷纷停住奔逃的脚步,抬头呆呆望着那光芒四溢的黑影。
他们目送着方源飞向古月依黛,将她稳稳抱在怀中,随后脑中想着要去的地方,催动定仙游蛊。
翠光横空,带着碧翅蝶影,二人立刻从福地之中消失不见。
中州,天清云淡,风亦无痕,一派祥和。
紧贴着南疆的界壁处,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天穹。
仿若天外遗珠,又似劫后残灯,随风飘荡。
他们身上染满殷红,细看下各自的气息萎靡如纸,难掩颓败。
那男子凌乱长发缠着脸庞,面色苍白如霜。
女子衣裙破碎,尽显狼狈,唇角血迹未干,但眉目间似笑非笑。
“不对,我脑中构想的画面,不是狐仙福地荡魂山山顶吗?”
方倏地抬头环视四周,皱眉间,额上冷汗渗出,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旋即咬紧牙关。
“定仙游把我带哪来了?这还是狐仙福地吗?”
方源皱眉,随后脸色大骇,整个人骤然激动起来。
“定仙游!我那么大个定仙游呢!”
低吼间,他猛然伸开右手,可那掌心却空空如也。
“莫急。”
古月依黛低垂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柔声如潺潺流水,“活着就好,仙蛊没了也不过是再炼罢了。”
“何况眼下境况,比丧失蛊虫更须在意。”
她神色镇静,带着些微淡淡的疲惫,而眼神却清明。
“老祖。。。我。。。”
方源嘴唇哆嗦了下似要辩驳,却未说出口,心中仍旧有太多不甘。
他转过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头顶天幕。
只见清朗碧空间,悄然藏着一只六指手掌。
一只绿色翩翩的蝴蝶在手掌中瑟瑟发抖,纵使颤动翅膀却无力逃脱。
方源怔住,“这是!”
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瞳孔骤缩,神色倏变,“仙道杀招·无相手!”
“这。。。这不是盗天魔尊的招式吗?他不是数个时代之前就死了吗!”
方源的声音陡然拔高,浑身抖的犹如凌霜竹折,尖锐得难以自抑。
“难道谁获得了盗天真传?但是他又是怎么拦截住正在发动的定仙游的?”
方源喃喃着,试图说服自己,又像是害怕把真相捅得更穿透。
直到六指之掌转瞬即逝,定仙游的气息随之消散。
“我刚提的定仙游啊,还没捂热乎呢!”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切之果,皆有因。
正是方源上一世摧毁宿命蛊,导致野史蛊破封,爆改蛊界。方源又用春秋蝉重生,可野史蛊已成十转,跳脱光阴之外。
在野史蛊孜孜不倦的添加野史之时,也意味着宿命不存,没有其掣肘,自然死者可以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