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干燥,日头正足。
北原的草原连绵如毯,可今日的炽热也不容忽视,那片片绿意本该茂盛成海,却因久晒日光而有些许曲卷。
空气中透着一股干燥的草腥味,风掠过,便扬起一丝草末,带着几分咯人肌肤的粗糙。
天穹之上,两个蛊仙并肩飞行。
前者黝黑皮肤,体魄如熊,络腮满面,身披黑甲。其人在空中掠过,宛如一道墨影。
另一者更为古怪,乃虎头人身,眼如铜铃,鼻梁宽阔,额头两道深深沟壑横亘,眉宇间生出天然凶相。
他赤膊披着件兽皮披风,肩头巨阔,每每扇动背后的蛊翼,空气都发出低沉的颤响。
虎头蛊仙忽然伸手,从自家仙窍中取出一个水囊。
他一捏水囊底部,咕咚几声水声响过,他昂起虎头,将冰凉的清水倾头倒下,凉意自额顶涌入骨髓,令虎无比畅快。
他猛地一抖头,厚重的虎毛便撒出一串水珠,宛如小雨般飞散,随后粗声大气地吐出一个“爽”字。
虎口咧开,露出满口锋利獠牙。
“你倒是爽了,我可是糟了。”
旁边的络腮大汉一抹脸上的水痕,虽被淋了满脸,也并未显露多少愠色,反倒伸手弹了弹被水打湿的铠甲,悠然自得地说道:
“哥哥,咱们正事要紧呢。”
“仙蛊屋‘群芳阁’刚有感应,又有外来女蛊仙闯入北原了。父亲让咱们赶紧去掳来,算是再给他老人家添一侧室。”
“哼!”
虎头蛊仙听闻,猛然转头瞪了他一眼,铜铃大眼瞪得几乎圆滚滚,眼白处跳动着些许不耐:“弟弟,说话别太直白了。”
“父亲可是仙尊,是响当当的正道人物,而非魔道。”
“说话就要有点格调,怎么能用‘掳’这个词?多难听呀!”
“是是是!是请!”黑大汉蛊仙懒得争辩,连连摆手,嘴角却微微扬起,含着点隐隐的调侃意味。
两人飞行如电光,所经之处,微风呼啸,连原野中的鸟兽都似被惊扰般纷纷避让。
正飞间,虎头蛊仙忽然抬爪向前一指,嘴里一声低吼:“来了!动手!”
话音未落,大汉迅速配合,手掌微抬,周身顿时凝起厚重的威压,犹如炽焰般腾绕,声势摄人。
远处,两道微小的身影正行于北原草原上。
一人为男子,面目沉毅,身形颇具风骨。一人为女子,容貌出尘,眉目间隐透一丝威严。
方源瞧见天际两道迫近的光影,面色顿时一沉:“这北原当真彪悍,这才刚到,竟就被两位蛊仙盯上了。看架势,来者不善。”
古月依黛闻言,美目微转,神情凝重中夹带几分忐忑:“小辈,我们没有仙蛊,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分散逃离,再作打算。”
方源略作沉吟,立刻点头应道:“好!”
二人话不多说,迅速分开,向两侧狂掠而去。
空中,虎头蛊仙的眼珠几乎瞪了出来:“什么情况?那瘦高个跑了,但我瞧着,那身形稍娇小的更符合群芳阁要求!”
“什么话,什么话呀,哥哥,你什么眼神?那高个明显是男子,我们父亲可没有龙阳之好。”
络腮大汉早就看明白,毫不迟疑地抬手一引,催动仙蛊构成杀招,两道强光自掌心激射而出,拦住了女子去路。
【仙道杀招 · 插翅难飞】
虎头蛊仙也不甘落后,虎爪虚抓,无数道粗壮锁链般穿空而至。
【仙道杀招 · 在劫难逃】
古月依黛被封住去路,一咬银牙,只得凝聚周身凡蛊拼力一战。
可惜她手中之蛊终究只是凡品,仙蛊的威压扑面而来,竟压得她蛊虫难以激活。
一个回合未过,她便被强势镇压,身体一顿,已被封入黑甲蛊仙的仙窍之内。
“好了,完工了。”络腮黑大汉拍了拍手,满脸轻松,声音中还透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憋屈。
“走吧,又要多一个妈了。”
“别提了!”
虎头蛊仙晃晃虎头,满脸嫌弃,“怎么每次抓回来,先喊姐姐,接着过几年就得改叫娘?咱哥俩这辈分都快矮成北原一笑话了!”
“还真是笑话。”
络腮大汉抬头大笑,语气满是调侃,“我倒奇怪,咱爸这喜好,怎么不去抓只石人回来?图一图新鲜,也好让我俩每天看点好戏。”
虎头蛊仙一边飞一边摇头:“石人?弟弟,你是不是对新娘团的构成有什么误解?”
“也不想想,上次那掳去凑数的雌性荒兽被咱妈们围殴成什么样了?父亲当时还在闭关哩,这是一出直接出关,整整骂了我们三天!”
“可他骂归骂,我们抓归抓。”
“自从咱爸复活,这十几年来就没消停过,逮着女蛊师、女蛊仙就是狠狠纳入后宫。北原的女性人族抓完了,就对女性异人下手,异人抓完了就对荒兽、野兽下手。”
“搞得现在北原多出来了很多新物种,以前都没这么多种类的异人的,咱爸还真是为蛊界的生物多样性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络腮大汉摊了摊手,似笑非笑,“咱也没办法,谁让他是仙尊?我看这辈子,就这样了。”
二者你一句我一句,尽管吐槽连连,话里话外却带着点自嘲式的坦然。
他们速度极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已掠过北原大片草地,正向长生天急速而去,途中更是无半点停顿。
另一边,方源急遁,掠过草地,两旁绿野在目光中拉成长长的影。
烈日正毒,头顶热浪滚滚,他却毫不在意,一边狂奔,一边神识不停观察四周。
许久不见后方动静,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之意。
“坏了!”
方源心下一沉,脚步倏然停下,汗珠从额际滑落,隐约闪着光,“冲老祖去了!”
一想到古月依黛那纤弱身影,他便越发焦虑。
方源紧抿嘴唇,心绪如烈火炙烤:“那两个蛊仙,一个黑得像煤球,一个顶着虎脑袋,浑身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老祖怕不是凶多吉少了!”
此念一起,他心如热油泼水,当即掉头便往回冲去。
没跑多远,他脚步再度一滞,身体僵在原地。
方源低下头,眼神复杂,半晌才咬牙低喃:“不行,我手里没有仙蛊,冲上去不过是送死罢了!”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隐隐发抖,心头乱成一片,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
可仅仅几息后,方源便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即吐出,深邃的目光一点点恢复冷静,整个人被抽丝剥茧般剔除了杂念。
“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练出一只仙蛊!”方源喃喃道,眉间锋锐尽显。
抬眼四顾,挑了一处无人之地,手掌轻抬,青堤仙元呼啸而出,如刀斩过草原,将地表轰开一道大裂缝。
他身影一闪,倏然遁入地底深处,大片泥沙随之封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地层深处,黑暗无声。
方源盘膝而坐,神色沉静,双目闭合。
脑海中,他迅速梳理材料和步骤,推演炼蛊过程,每一步每一环都清晰浮现。
他自语般低声说道:“此前我已准备好了大量凡蛊和相关蛊材,有足够的储备和容错空间,这一炼,务必要成!”
“六转只因蛊,需要以五转背带裤蛊、五转中分蛊和五转篮球蛊为主体,再加大量特殊的蛊材——会唱跳RAP的鸡!”
方源大手一挥,十数只凡蛊先后出现在眼前,随之还有一笼满眼金光的鸡,正喔喔啼鸣,翅膀拍打得轻快整齐。
方源袖口微震,仙元催发,整片空间骤然一暖,仿若沸水翻滚。
他双手平摊,各类蛊材悬空托起,整齐排列如天上星斗。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开始了。”
炼蛊的第一步,需融解凡蛊。
他左手一引,背带裤蛊率先没入一片白光之中。
光华一阵颤动,高温融雪般逐渐化为淡金色液体。紧接着,中分蛊和篮球蛊也先后加入其中,金红交织,彼此辉映。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紧接着,方源手中微微一抖,鸡笼中所有的“会唱跳RAP的鸡”突然被摄出。
数只小鸡拍着翅膀,在半空中划出道道残影,随着无声的节奏翩然起舞。
“成败在此一举!”
方源目光凌厉,催动青堤仙元将这些鸡压入金红色的液体中。
随着最后一只鸡的融解,液体突然发出嗤嗤声响,激烈翻腾起来。
方源神色不变,仙元紧扣,手法流畅。
他心如磐石,目中精光灼灼,任凭气息再浓烈也无法动摇分毫。
如此持续了数天数夜,每一刻,他的注意力都紧绷到了极点,任何一丝失误都可能导致彻底失败。
四日后,原本暴躁的液体突然静止了片刻,紧接着便骤然收缩成一枚六转蛊,表面流转着华美的金光,如龙纹环绕。
这正是——六转只因蛊!
方源见状,顿时大笑而起,笑声在地底空间里回荡,震得泥土簌簌作响。
“哈哈哈!成功了!”他浑身抽尽了力气,但眉间却尽是满足和解脱。
大笑声中,紧绷已久的心神松懈了下来,当下全身瘫软倒地,神情恬然,竟一头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尤为踏实,连梦境也止步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