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苏雨晴裹紧驼色大衣，呵出的白雾在琴房玻璃上晕开一片水痕。指尖按在琴弦上的触感变得陌生——这把十八世纪的古董小提琴是教授借给她的，琴身还残留着上个世纪某位大师的温度。
"苏，你的揉弦太保守了。" 海因茨教授突然推门而入，灰白胡子沾着雪花，"要像对待爱人一样对待琴弦。" 老人示范了一个充满张力的长音，琴声震得窗棂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手机在琴谱下震动。林夏发来一段视频：北京初雪中的琴房，她正在调试新买的电子合成器，发梢落满细碎的雪粒。
"等我。" 苏雨晴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国际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此刻正躺在林夏的邮箱里，而距离申请截止只剩三天。
林夏站在海关通道前，行李箱里装着苏雨晴寄来的羊皮琴谱。那是她们在分离的四百多天里共同创作的《经纬线》，五线谱边缘写满德语笔记和中文批注。
接机口的人群中，穿酒红色毛衣的身影突然开始拉琴。苏雨晴在演奏她们为彩虹音乐节写的定情曲，周围旅客纷纷驻足。琴弓划过G弦的瞬间，林夏的眼泪砸在合成器键盘上，激起一串晶莹的音符。
她们在中央咖啡馆的包厢里修改乐谱，拿方糖在桌面上摆出和弦走向。"柏林爱乐在招募驻场艺术家，"苏雨晴用咖啡渍画着休止符，"但要求必须是原创交响乐。"
"我们可以把《经纬线》扩展成交响诗。" 林夏的手指蘸着奶油在玻璃上描摹，"用电子音色模拟季风，小提琴代表候鸟..."
侍应生收走凉透的咖啡时，晨光正穿透多瑙河的薄雾。写满乐谱的餐巾纸被小心收进琴盒，像收藏着整个宇宙的星图。
首演前夜的彩排场灯全灭。林夏在黑暗中摸索着合成器接口，突然被苏雨晴从背后环住："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琴房停电吗？"
那夜她们靠手机照明完成了创作，此刻却拥有整座音乐厅的应急电源。当双排键管风琴的低鸣唤醒穹顶壁画的天使，苏雨晴的泛音像流星划过银河系。观众席空无一人，但她们知道某个包厢里坐着柏林爱乐的评审团。
次日清晨，暴雪警报响彻城市。林夏发现苏雨晴发着高烧仍在调琴，琴盒里躺着半板吃剩的退烧药。"让我来当你的琴弓。" 她将爱人的手包在掌心，带着她完成最后一次揉弦练习。
评审团主席按下金色门铃时，林夏正在用电磁炉煮粥。苏雨晴裹着毛毯调试琴弦，发梢还沾着化开的雪水。
"女士们，" 老人摘下礼帽，露出罕见的微笑，"你们让四十吨重的管风琴唱出了云雀的歌声。"
当她们携手站上柏林爱乐大厅的舞台，追光灯下漂浮着北京琴房的茉莉花香。林夏按下第一个合成音，苏雨晴的琴声如候鸟归巢般与之缠绕。那些曾被视作离经叛道的和声，此刻化作穿越时空的星光。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林夏望见观众席里的父母——父亲仍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但胸前别着她们设计的彩虹徽章。母亲举着的手机屏幕里，系主任正在国内带领学生观看直播。
谢幕时，苏雨晴突然单膝跪地。她取出琴盒暗格里的戒指，戒面镶嵌着从初代小提琴上取下的松香碎屑："你愿意成为我永恒的协奏曲吗？"
林夏的回答淹没在欢呼声里。但全世界都看见，她们的戒指内圈刻着同一段乐谱——那是初遇那天即兴创作的七个音符，此刻正在无数人心头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