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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秋,巴黎的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梧桐叶气息。许知微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她将掌心贴在沁凉的玻璃上,试图用体温融化那些虚幻的纹路。
背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这幅《蓝色房间》需要重新装裱。"清冷的女声像一把银质餐刀划破寂静。许知微转身时,正看见细长的银质烟管在女人指间泛着冷光。黑色羊绒大衣裹着单薄的身形,锁骨处悬着一枚翡翠吊坠,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绿的光。
画廊经理快步迎上去:"林女士,我们这就安排。"许知微这才注意到墙上新换的展品。画面里是间倾斜的蓝色卧室,梳妆镜前坐着穿白绸睡裙的女子,镜中倒影却是空无一人。她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仿佛有冰凉的手指抚过脊椎。
"实习生?"被称为林女士的女人忽然转向她。许知微这才看清她的面容,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三十岁上下,却带着暮色沉沉的倦意。
"去储藏室拿松节油。"经理推了推许知微的手肘,"三楼最西边的房间。"
旋转楼梯在脚下发出年迈的呻吟。许知微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发现月光正透过穹顶彩窗,在地面拼凑出诡谲的图案。她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指尖却触到某种凹凸的刻痕。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痛眼睛。许知微眯起眼,看见墙面上密密麻麻刻满法文诗句。那些字母像挣扎的蜈蚣,从地板一直爬到天花板。当她辨认出"你的眼睛是溺死诗人的湖泊"时,背后传来丝绸摩擦的窸窣声。
"这是上个世纪疯子的杰作。"林砚秋不知何时倚在门边,烟管在指尖转出银色的弧光,"听说他把情人的名字刻满整座城堡,最后用刻刀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许知微闻到雪松混合檀香的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苦艾酒香。她的目光扫过女人手腕内侧的墨色刺青——是句中文诗"此情可待成追忆",最后一个"忆"字被玫瑰藤蔓缠绕。
"要参加今晚的沙龙吗?"林砚秋忽然问。未等回答,她已经转身离去,裙摆扫过积灰的木地板,像黑天鹅掠过结冰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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