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闹钟响起时，晓月正梦见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棉花糖云朵上奔跑。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按掉闹钟，却发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缠在了床头柱上，一用力就扯得生疼。
"嗷！"她彻底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解救出被夹住的尾巴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晓月盯着那道光线发呆，突然想起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还要处理身份文件的事情。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耳朵警觉地竖起。客厅里传来煎蛋的香气和锅铲碰撞的声响——林默已经在做早餐了。
晓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耳朵和尾巴，确认它们能正常收放后，才换上昨天新买的衣服：一件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后者后面被她巧妙地剪了一个小洞留给尾巴。虽然现在隐藏了狐狸特征，但她还是习惯让尾巴自由活动。
"早上好。"她推开卧室门，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林默站在灶台前，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头也不回地说："煎蛋和吐司，牛奶在桌上。"
晓月悄悄观察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有镜片后专注的眼神。昨晚那个轻抚她耳朵的林默和现在这个冷静做早餐的林默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谢谢。"她小声说，在餐桌前坐下。牛奶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像是精心调校过的。
林默端着盘子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吃完我们就去医院。我预约了九点半的体检。"
晓月戳了戳煎蛋，蛋黄立刻流了出来："你觉得...医生会发现异常吗？"
"常规体检不会包括染色体检测。"林默推了推眼镜，"除非你主动展示那些...特别之处。"
晓月的耳朵差点因为紧张而冒出来，她赶紧喝了一口牛奶压惊："然后呢？去办身份证？"
"嗯，我联系了我叔叔。他在民政局工作，能帮我们简化流程。"
晓月瞪大眼睛："你告诉他了？"
"当然没有。"林默无奈地看她一眼，"我只是说有个朋友性别变更需要办理新证件。"
晓月松了口气，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把椅子垫扫得沙沙响："你叔叔...不会问很多问题吧？"
林默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晓月，你必须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程晓月，一直都是女性。任何犹豫或不确定都可能引起怀疑。"
他的语气严肃得让晓月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
"还有，"林默补充道，"尽量不要让耳朵和尾巴突然出现。虽然我叔叔是家人，但这种超自然现象...越少人知道越好。"
晓月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我的学生证、银行卡...所有证件都是程晓阳的名字和性别啊！"
"一件一件解决。"林默的语气缓和下来，"今天先办身份证和户口本变更。其他的...我们慢慢来。"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晓月的鼻子发痒。她紧紧跟在林默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和气味如潮水般涌来——刺鼻的药味、甜腻的香水、病人的体味，还有消毒剂、清洁剂、鲜花的混合气息。她的新感官似乎比昨天更加敏锐了。
"呼吸。"林默突然回头，低声提醒，"你的耳朵要冒出来了。"
晓月赶紧摸了摸头顶，果然感受到耳朵正在蠢蠢欲动。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心情。奇怪的是，当她专注于林默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时，其他杂乱的气味似乎变得不那么刺鼻了。
体检过程比晓月想象的顺利。除了血压略低和心跳偏快外，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抽血时她紧张得尾巴差点露馅，幸好林默及时捏了捏她的肩膀转移注意力。
"你的身体很健康。"医生翻看着检查报告，"不过雌激素水平偏高，建议定期复查。"
晓月红着脸点头，不敢看医生的眼睛。走出诊室后，她长舒一口气，耳朵差点弹出来透气。
"表现得不错。"林默难得地表扬她，"接下来去民政局，我叔叔在等我们。"
民政局大楼庄严肃穆，晓月站在台阶下，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突然意识到，一旦跨进这扇门，程晓阳就真的要正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程晓月——一个有着狐狸特征的女孩。
"我...我有点害怕。"她小声承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默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要牵着吗？"
晓月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两秒，然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林默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别怕，"他轻声说，"我在这里。"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晓月眼眶发热。她点点头，跟着林默走上台阶。
林默的叔叔林振国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鬓角微白，眉眼间能看出与林默相似的轮廓。他穿着笔挺的衬衫和西裤，在办公室门口迎接他们。
"小默来了。"他和蔼地拍拍林默的肩膀，然后看向晓月，"这位就是程小姐吧？"
晓月紧张地点头问好："林叔叔好。"
"进来坐吧。"林振国引他们进入办公室，关上门后，表情变得严肃而专业，"资料都带齐了吗？"
林默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户口本、原身份证、医院证明、变更申请表，都在这里。"
晓月惊讶地看着他——她完全不知道林默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材料。林默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林振国仔细检查了每一份文件，不时点头："材料很齐全。程小姐，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进行性别变更吗？"
晓月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渗出冷汗。她感到林默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
"我..."她深吸一口气，"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应该是女孩，只是...直到最近才有勇气正式改变。"
这句话半真半假，却意外地触动了她自己。是啊，虽然变身是意外，但她确实从未对自己的男性身份有过特别的认同感。
林振国的眼神软化下来："我理解。这些年政策越来越人性化了，这是好事。"他转向电脑开始录入信息，"照片带了吗？"
林默又拿出一张晓月昨天拍的照片——她甚至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照片上的她穿着简单白衬衫，黑发披肩（林默坚持让她戴假发拍照），看起来就是个清秀的普通女孩。
"很好。"林振国接过照片，"正常流程需要15个工作日，但我可以帮你们加急，三天后就能拿到新证。"
晓月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快？"
林振国笑了笑："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过..."他压低声音，"户口本上的曾用名一栏会保留程晓阳，这是规定，无法省略。"“科技真是发达了呀，咱这些古董都落伍咯，看不出来以前是男孩子呢。”
晓月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她原以为会面临各种刁难和质疑，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
"谢谢叔叔。"林默真诚地说。
"不用谢我。"林振国摆摆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忧郁，"人生苦短，能帮到别人是福气。"
就在这时，晓月感到一阵奇怪的波动从林振国身上传来——一种深沉的悲伤，浓得几乎能触摸到。她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那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你还好吗？"林默注意到她的异常，低声询问。
晓月摇摇头，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事，可能...有点紧张。"
林振国打印出一张临时身份证递给晓月："这个可以应急用。正式证件做好后，小默你来取就行，不用程小姐再跑一趟。"
"好的，叔叔。"林默接过临时身份证检查了一遍，然后交给晓月，"收好。"
晓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钱包，取代了原来程晓阳的身份证。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某种无形的转变终于完成了。
离开民政局时，林振国送他们到门口："程小姐，祝你新生活顺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谢谢林叔叔。"晓月深深鞠躬，突然又感受到那股悲伤的情绪从林振国身上散发出来。这次更加强烈，让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走在回程的路上，晓月一直沉默不语。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感知让她困惑不已。是错觉吗？还是她的新能力？
"怎么了？"林默问，"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
晓月犹豫了一下："你叔叔...他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
林默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儿子——我堂哥上个月车祸去世了。叔叔一直表现得很坚强，但..."
晓月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不是错觉！她真的感知到了林振国隐藏的悲伤。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他很伤心。"她含糊地解释，不敢告诉林默详情。这太奇怪了，她自己都还没搞明白。
林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追问："叔叔一直很疼堂哥，这事对他打击很大。你能感觉到，说明你比大多数人敏感。"
晓月点点头，尾巴在裤子里不安地扭动。如果她能感知情绪，这是否意味着她还有其他未发现的超能力？这个念头既令人兴奋又令人恐惧。
"接下来去哪？"她转移话题，不想再讨论这个自己都搞不清的现象。
林默看了看表："还早。去买些生活用品吧，你现在需要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晓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刷地红了："哦...好。"
超市里，林默推着购物车，晓月则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着他，生怕走丢。当林默停在一排女性用品前时，晓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需要什么类型的？"林默居然一脸正经地问，仿佛在讨论洗衣粉品牌。
"我...我不知道！"晓月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耳朵热得发烫，"以前又不用这些！"
林默叹了口气，从架子上拿了几种不同的产品扔进购物车："先都试试，看哪种舒服。"
旁边一位中年阿姨投来赞许的目光："现在这么体贴的男朋友不多见了。"
晓月张口想解释，却被林默拉走了："别管他们，节省时间。"
接下来的购物过程对晓月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从护肤品到睡衣，从发饰到内衣，林默像个专业的个人购物师一样帮她挑选每一样必需品。最尴尬的是，他居然还拿了几本女性杂志。
"学习资料。"他简短地解释，"你需要了解普通女生的生活方式。"
晓月抱着那堆杂志，感觉它们像烫手山芋："这...太羞耻了..."
"比突然在公共场合露出狐狸尾巴好多了。"林默淡定地回答，推着满载的购物车走向收银台。
回到家后，两人把大包小包堆在客厅地板上。晓月精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尾巴终于得以释放，在身后舒展摆动。
"累死了..."她呻吟道，耳朵也冒出来透气。
林默坐在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下来是学校的事。我已经帮你查了变更学籍信息的流程，需要准备..."
晓月突然坐直身体，打断他："等等。"
"怎么了？"
"我...我想自己做这个。"晓月鼓起勇气说，"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学籍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
林默惊讶地挑眉，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好。需要什么材料我发你邮箱。"
晓月感激地笑了："谢谢。不只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一切。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默的表情柔和下来，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晓月的头发，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咳，"他迅速收回手，推了推眼镜，"饿了吗？我去做饭。"
"我来帮忙！"晓月跳起来，尾巴愉快地摇摆，"虽然可能帮倒忙..."
厨房里，林默耐心地教她如何切菜不伤手，怎样判断油温，以及各种调料的作用。晓月学得很认真，虽然差点把盐罐打翻，但最终两人还是合作完成了一顿像样的晚餐。
吃饭时，晓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房租...我现在没身份证，银行卡也还没改，暂时没法转账给你。"
林默摇头："不急。等你所有证件都办妥再说。"
"可是..."
"晓月，"林默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别担心钱的事。"
晓月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低头扒饭，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嗯...谢谢。"
晚饭后，林默拿出一个小本子："我列了个清单，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项：银行账户变更、学籍信息更新、医疗保险转移..."他继续念着，晓月则趴在茶几上，尾巴轻轻摆动，时不时提出建议。
看着林默专注的侧脸，晓月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只是普通室友的男生，如今已经成为她新生活中最重要的人。而更奇怪的是，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是冬日里喝下一口热可可，从内到外都暖融融的。
"怎么了？"林默注意到她的目光。
晓月摇摇头，耳朵不好意思地抖了抖："没什么...只是觉得，变成女生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林默愣了一下，然后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