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燃烧。
高悬在天幕之上,厚重的黑色烟云被明亮耀眼的巨大火舌一块接一块撕碎,正能看见不可计数的太阳般赤眼的“灾兆星”在裂隙之后轰鸣,裹挟着预兆中的死亡与归寂,高悬在这块诞生过无数文明的大地之上。
整片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轻轻地罩在堆积如山的大片大片的尸体与兵器之上,而血液贪婪地蔓延上赤裸着的废墟与燃烧的战车炮舰之上,染指了湖海江河,成为了这片诡异般寂静天地唯一的一抹红色。
死亡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成为了这片混乱与无序的主宰。
而在正中心一块湖泊的湖心岛中,白色城堡裸露的破裂城墙如同断裂的股骨一样暴露在天穹之下,身受重伤的年轻英雄正在尝试最后一次通话。
“有...人.......吗......”
.......
她被断去了一只臂膀和腿,血流如注,瘫软在一具阵亡的人类战士身上,艰难的喘息着,向紧紧握在手中的通讯仪发出最后的呼唤。
“还...有......人.......吗..”
......
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有.....谁........能........来.....救..........
攥尽最后的气力,她将染满泥与血液的手摸向心口处那个曾无数次给予她力量,给众人带来希望的晶石,并再一次在心中尝试祷词唤醒。尽管英雄无比清楚那颗暗淡的石头早已流尽所有魔力,可在这种情况下......
她又能做什么呢?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
火焰在非人怪物的尸体上熊熊燃烧着,发出嘭叱嘭叱的炸响,并在其中隐藏了一小股节奏均匀的声音。
起初她并未注意到那股声响,直到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满心绝望的英雄才发觉那似乎是人的脚步声,于是她拼尽全部的气力,撑着一具烂尸,将身体翻了过来,直至目光能触及到那来者,这才发觉自己心中概率最大却也是她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个人,此刻就在她面前。
她认命般地笑了。
“咳咳......你.....来..了。”
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之间寒暄一样,那个人带着一点微笑,走近了濒死的英雄,并不嫌弃地面上混杂的血肉碎土,竟靠着英雄坐了下来。
“我来了。”
似乎是独属于来者的术式,这位英雄此刻终于感到好受了一些。她用剩下的手臂搭在来者的肩上,勉强将自己的身躯支撑了起来,而随后便软绵绵的靠在来者的肩颈上,暂时没了动静。
她垂着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不发言。
而来者并不介意,在最初的对话后,仅仅是看着废墟外逐渐卷起风尘的大地,蓝色深邃的眼眸中映现出燃烧的天空与焦黑的大地。
良久,英雄抬起头,同样看向了那片充满了灾厄与苦难的大地,那里,蕴含了她记忆中的一切。
她轻轻碰了碰来者,正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带着疲惫不堪的语气,轻喃着,“咳咳....真...不像.......你。”
“你.....竟然...也...会有...坐.....着..的一.....天”
“站累了,总会有坐着的时候。”来者转过头,微微地笑着,可眼神中却看不出什么波澜,像最平常的那样,注视着身前的英雄。
“哈哈..哈...哈哈....”英雄笑了,她紧紧注视着眼前的来者,继续说道:“真...该.....多了..解...一下..你....”
“竟然......”
“把情绪...伪装的....这么....好...”
惊讶转瞬即逝,她扭过头,细致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女,带着标志性地微笑,说道:“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呢。”
“如果这样的话,你会理解我的做法吗?”
“......”
英雄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着。而来者并不着急于前者的回复,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这样啊。”
“......”
“启芒星.....”来者轻轻呼唤英雄的名。
英雄并不答应,依旧是低着头,沉默着。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她看着那片广阔的天空,一颗陨星正裹挟着沸腾的烟雾,在天穹中愈发明亮。它留下一道拉的长长的白色尾痕,将整片天幕逐渐撕裂成两块黑色的燃得愈发凶猛的火海,像是封锁了深渊的拉链,正在被缓缓拉开,将名为末日灾难的真正面目展现在世界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少年,他们住在一个村子里......”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像是海啸裹挟的液滴,无数个闪耀着赤色光芒的陨星燃烧着划过天际,在地平线的那边,升起一道道贯穿天际的巨大火云,让来者正看到,异色的极光闪耀在天穹,那是象征终焉的灾光。
“......他们并肩战斗,消灭了很多的敌人,也见到了很多战友身亡,他感到迷惘,于是有一天,那个成为魔法少女的少年躺在星空的残片下,问少女,我们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大地,不过是沙丘,在绝对的灾难下像被吹散的沙,裹挟着巨石江河被掀上天,如同被犁起的硬质土地,连带着底变成了一座移动着的巨型山脉,向世界的那端发出震耳欲聋的垂死呻吟,遮云避日。
“......她见证了他的死亡......”
......
“她担上了这份前所未有的重担,亦是为了守护她的爱人,她选择走到无数个时间的尽头,又从时间的起点诞生,她经历过无数的善恶悲报,在旅途中结实了新的旅人,并目睹他们走到时间尽头时的平静与悲伤,正如见证那个少年一生一样。”
她轻轻起了身,将少女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少女的身躯娇小而轻柔,可来者无比清楚,这具看似轻柔孱弱的身躯,不知承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抵挡了多少常人无法承受的打击。而她在走过无数悲剧与天灾后,也终于到了尽头,将要向名为“死亡”的归宿交上自己的呈递。
“到头来,她这不知道第几颗世界树的果实.......”
“终于还是...
“什么都没做到啊。”
来者背对毁灭,逆着凶猛的风,向着世界尽头飞去。
她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愈发的柔和,只在一瞬间,思绪万千。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听见这个故事应该会很惊讶吧。”
“毕竟,这与你的故事这如此的相似。”
她把少女摆在一个巨大的金黄色树下,树枝轻轻的摇曳着,只落下金黄色的叶,轻轻飘落在少女的遗体之上。
“可是。”
“没有人会再听我讲故事了。”
孤独的来者对着空无一人的世界,发出了最后的感叹。
“是的。”
“我终于坐下了。”
当奇异绚丽的光彩自来者和少女的心核绽放而开之时,天灾正在吞噬最后一块天地。它们层层包围,像贪婪的兽,向着世界树伸出了狰狞的爪牙。
“毕竟。
“我累了。
“睡个好觉吧,尼克塔琳。
“不要惊讶,我依旧记得你们每个人的名字。
“在你们选择走上这条注定牺牲的道路时,我就记得。
“但是啊...
“你说,我们的名字,以后会有人记得吗?”
喃喃细语,她在世界的最后时刻,在毁灭与死亡的阴影下,给出了最为发自内心的笑容,向着牺牲的英雄与无数同样阵亡在这片土地上的战士。
随后,万籁俱静。
一切的一切走到了时间的终点,它们在一阵响彻寰宇的嗡鸣过后,彻底归为寂灭。
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