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个该死的系统冲马桶之后，我是在一阵极致的舒适感中醒来的。是的，你没听错，是舒适感。这跟我失去意识前那被马桶水流无情裹挟、头下脚上、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和千年宿便亲密接触的狼狈体验，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身下是松软得能把人陷进去的锦被，触感丝滑，绝非凡品。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清雅而不浓烈，闻之令人心神宁静——如果忽略掉我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的话。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以及……嗯？似乎还有极细微的丝竹之声？
“等等，这剧本不对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景象。头顶是精雕细琢的沉香木帐顶，垂着淡青色的纱幔，随晨风微动。房间宽敞雅致，入目皆是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很名贵的木质家具，墙上还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字画。窗棂是复古的镂空样式，糊着半透明的窗纸，晨曦透过窗纸，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靠！这……这是哪儿？我不是应该在下水道的某个拐角，或者某个异世界的化粪池里思考人生吗？难道那坑爹系统良心发现，给我升级了VIP豪华套间？马桶冲水直达五星级酒店？”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高考路上舍身救人，被异世界传送卡车（学名“KPC-250型跨位面灵魂投送仪”）精准撞击，灵魂被送到一个名为“世界夹缝”的鬼地方。然后，那个自称“舍身取义功德圆满系统”的家伙，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告诉我，只要我再“舍身取义”地死一次，就能回归地球，重开完美人生。
我记得我当时疯狂吐槽它的不靠谱和任务的奇葩，它嫌我烦，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体验了一把灵魂被马桶冲走的快感。
“系统你个天杀的！我诅咒你以后每次更新都出BUG，每次重启都蓝屏！”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饱读励志文本、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新时代三好……呃，前高中生，这点小场面，我还是能稳住的。
我试着动了动手脚，一种陌生的感觉传来。这身体……好像不是我的？虽然同样是手是脚，但感觉上更轻盈一些，或者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虚浮感？
“魂穿？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系统总算干了件人事，没把我直接冲到哪个刚出恭完毕的茅坑里，不然我真得跟它拼了！” 我打量着这双白皙修长但略显无力的手，心中五味杂陈。舒适的环境是有了，但未知也随之而来。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身体的原主人又是谁？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关键是，这个‘舍身取义’的任务，到底要怎么完成啊喂！”
正当我努力消化着眼前的诡异状况，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进一步探查时，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仿佛被人用攻城锤狠狠来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庞杂无比、混乱不堪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凶猛地涌入了我的脑海！
“呃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双手抱头，感觉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了。无数纷乱的画面、声音、情感在我脑中飞速闪过，像是一部被按了三百倍速播放的超长VR电影，而我就是那个被绑在椅子上，连快进和闭眼权限都没有的倒霉观众。
这段记忆的主角，是一个名叫林飞的少年。是的，他也叫林飞，跟我同名同姓。他是这座名为“飞云城”的城中大户——林家的嫡系少爷。
随着记忆的不断涌入和融合，我渐渐了解了这个“林飞”的一切。
他的生父，林家前任家主，在他年幼时便已过世。他是由继母一手抚养长大的。记忆中，这位继母苏氏，对他可谓是百般疼爱，千依百顺，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苏氏总是第一时间护着他，为他摆平一切。或许，正是这种毫无底线的纵容，才养成了原主那无法无天的性子。
而原主的“光辉事迹”，简直罄竹难书，看得我眼角直抽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家伙，仗着林家的势力和继母的庇护，在飞云城中简直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除了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放火、动摇城邦根基这种会引来灭顶之灾的弥天大祸他不敢干之外，其他的恶事几乎都让他给占全了。
不尊老爱幼是家常便饭。家中的族老，他敢当面顶撞；府上的下人，非打即骂更是常态；走在街上，看到不顺眼的老弱妇孺，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指使恶奴上前欺辱一番，以此为乐。
而最让我感到发指的是，他对自己那位百般呵护他的继母苏氏，也是极尽刻薄刁难之能事。记忆中，苏氏嘘寒问暖，端来的汤药点心，他不是嫌烫就是嫌凉，随手打翻在地都是轻的；苏氏苦口婆心劝他上进，他却反唇相讥，说出的话语恶毒得能让最坚强的人落泪。有一幕，苏氏为他彻夜缝制了一件新衣，他只看了一眼，便嗤笑着说“丑得像乞丐穿的”，随手就扔给了家里的狗去撕咬，全然不顾苏氏那瞬间苍白的面容和受伤的眼神。
至于私生活，更是糜烂不堪。用他狐朋狗友的话说，便是“飞少爷晚上不是在红袖招，就是在去红袖招的路上”。红袖招，便是这飞云城里最大的青楼。这家伙仗着有几个臭钱，夜夜笙歌，挥霍无度，简直把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人间极品大——人渣啊！” 我在脑海中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我，林飞，一个品学兼优……呃，至少是努力想品学兼优，三观比珠穆朗玛峰还正，励志名言能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背到《羊皮卷》的新时代有为青年，竟然……竟然穿到了这么一个败类中的战斗机，人渣中的VIP身上？！”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这是精准扶贫吗？不，你这是精准‘扶’我到道德的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啊！你是不是对‘舍身取义’有什么误解？让我顶着这么个名声去舍身取义？谁信啊！怕不是我刚喊出‘为了正义’，就被人民群众当成反派给群殴致死了吧！”
我痛苦地捂着脸，感觉自己的人生观正在被原主的记忆强行格式化，然后安装了一堆名为“嚣张”、“跋扈”、“不孝”、“好色”的流氓软件。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天天拿这些话激励自己，结果现在我成了什么？‘天行健，恶少以作恶为乐；地势坤，人渣以败德为荣’？这简直是地狱级笑话！”
我甚至能感觉到，原主残留的一些负面情绪，如暴戾、不耐烦、以及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还在试图影响我。我赶紧默念了三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才勉强压下那股不适。
“看看，看看这令人发指的构成比例！流连风月场所占比最高，其次是不尊老爱幼，辱骂继母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也占了四分之一！我……我真是想替天行道，先把自己给‘舍身取义’了！” 我悲愤地想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伙虽然坏事做尽，但似乎真的没有沾染过人命，也没有干过叛国通敌之类真正会引发修仙界大佬出手清理门户的滔天大罪。这大概也是他能活蹦乱跳到今天，然后被我这个倒霉蛋鸠占鹊巢的原因吧。
在原主那些堪比十八层地狱跑马灯的记忆中，我如同一个辛勤的拾荒者，努力地从垃圾堆里筛选着有用的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的蛛丝马迹。
这个世界，似乎被称作“玄天大陆”，一个典型的东方修仙世界。大陆广袤无垠，凡人国度与修仙宗门、修仙家族并存。飞云城，便是这大陆上某个凡人王朝疆域内的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而林家，则是飞云城中数得上号的修仙家族之一，虽然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但也足以让原主拥有作威作福的资本。
这里的修炼体系，是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为主。原主的记忆中，对此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毕竟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吃喝玩乐和欺男霸女上，对于修炼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我勉强拼凑出几个境界名称：炼气、筑基、金丹……后面的，原主那榆木脑袋里就一片空白了。想来也是，以他的德性，能知道炼气期有几层就不错了。
丹药和法宝，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是存在的。原主作为林家少爷，倒是接触过一些低阶丹药，比如一些疗伤的药丸，或者……呃，某些不怎么正经的、青楼楚馆里可能会用到的“助兴”丹药。至于法宝，他记忆里似乎只有几件华而不实的装饰性玉佩，或者他老爹留给他防身、但他一次都没用对过的低阶护身符，估计早就被他当成不值钱的玩意儿随手丢到哪个角落吃灰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痛心疾首，“生在这么一个修仙世界，还是个大家族少爷，坐拥金山银山一样的修炼资源，结果修为是个战五渣？这简直是资源浪费的典范，是可持续发展道路上的巨大绊脚石！”
根据我从记忆边角料里搜刮到的信息判断，原主这具身体的修为，大概……可能……勉强停留在炼气期二层左右的水平。这还是因为他从小被丹药泡着，加上林家血脉还算过得去，身体能自动吸收点灵气的结果。否则，以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算勤奋的修炼态度，怕是连炼气一层都悬。
“炼气二层……这身体素质，别说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舍身取义’了，估计想找个高手求他一招打死我，都得排队等人家心情好、并且愿意打折促销的时候！” 我绝望地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氪金了但从不上线打怪，结果等级比免费玩家还低’的究极非酋账号吗？”
对于这个世界的“灵气”，我尝试用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灵气，不就是一种高浓度的、可被人体吸收的宇宙能量粒子吗？类似于空气净化器Pro Max Plus Ultra版吸进来的超级能量棒？修炼境界升级，应该就跟咱们玩游戏打怪升级，或者健身房里从小白练到巨石强森的过程差不多吧？只不过原主这个号，是属于那种办了终身健身卡但只去过三次，其中两次还是去洗澡的类型。”
“丹药嘛，就是浓缩营养剂或者兴奋剂；法宝，大概就是开了刃或者附了魔的高科技装备？这么一想，修仙好像也没那么神秘莫测嘛……个鬼啊！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把这些不靠谱的类比从脑子里赶出去。
总而言之，通过原主这双“人渣之眼”，我初步窥探了这个修仙世界的一角。它瑰丽、神秘，充满了无限可能，但也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我，林飞，目前顶着一个“恶名昭彰”的身份，和一身“弱不禁风”的修为，前路堪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