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主神空间是什么？我也能加入你的队伍吗？”
早会结束后，班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将李致的座位团团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觉悟。
“能够去不同的电影世界？这个设定太酷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兴奋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一边问一边不自觉地凑近李致，双手还比划着各种知名影星的动作。
“李致，你能讲讲你在那里是怎么战斗的吗？是不是像游戏里一样，有技能，还有魔法？”
一个女生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憧憬，她身体前倾，眼睛紧紧盯着李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能加入你的队伍吗？我的设定是从孤儿院被选拔出来的杀手，我们一起组成冷酷组合！”
“选我选我，你们不觉得重生者和轮回者很搭配吗？开放日那天一起征服全校！”
后桌的男生突然拍上了李致的肩膀，却被李致反手抓着死死摁住。
“别碰我。”李致松开了手，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
并非李致受不了周围聒噪的同学，而是他开始听不清其他人的讲话，视线里，课桌边缘不知何时爬满暗红色锈迹。
主神后遗症开始显现，每当这时候周边的一切都会变成他在主神空间中所经历过的事件。
“没关系，我现在是在学校，周遭的环境更是无比的安全，什么事也不会有。”
李致不停地催眠着自己的内心，他被医院下达了创伤应激症的诊断书，可他很清楚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战争后的和平年代，很多老兵们习惯于不穿衣服在家走来走去，据说这是源自于他们看见战友被燃烧弹焚烧衣服后脱不下来的心理阴影所导致，患上创伤应激症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比起这种执拗，李致认为自己只是没能调整好心态，只要不去理会，就什么事也不会有。
“你们不会是在追捧一个旧时代的角色吧？最新内幕，他根本就是精神病院里的疯子，那群老不死的直接找了一个疯子来我们的班级！”
沙尚把手机举着站在课桌上，他敲击着屏幕亮出了一张照片，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上面。
沙尚得意地笑了，他总觉得转学生的样貌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下大家的目光终于集中到他身上，想必因此得到的考核分会增加不少。
“前几天我去青山精神病院探望姑姑。”沙尚把照片放到最大，一个女生正在蔷薇花丛前远眺，边缘隐约有个人影，“请问李同学你为什么穿着拘束衣被三个护工按在草地上？”
教室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大家都盯着照片里那个癫狂的身影，依稀还能见到被扯断的医院腕带在风中飘荡，他甚至连正常人都不是。
“怪不得抓我的时候那么大力，我还以为是没控制好力道，他不会是有什么应激障碍吧？真够危险的。”
后桌的男生呲着牙揉了揉手腕，女生们开始尖叫着后退，像是李致的身上随时会爬出蛆虫将她们吞噬。
“他们在喊什么？明明学校很安全，难道这里出现了危机，我还在副本中？！”
李致的脑海中不由得划过了几个欺骗性质的副本，它们甚至连主神的提示音都可以隐藏，还美名其曰考验轮回者的智斗水平。
“跟这群人道歉，就像在治疗室里演练过的一样，别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在校服身上别着的纽扣开始震动起来，李致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发出的却是治疗期间学会的、温顺病人的语调：“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李致的冷汗顺着脊椎流下，他根本不知道其他人在谈论什么，不管是一开始的追捧还是到后来的抵触，没有任何一句话能进到他的耳朵里。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本就是通过演技来达成欺骗出院的目的，在病院里时还不觉得，可现在主神后遗症却是实实在在地影响起了生活。
好在纽扣背后主治医生的声音适时地帮助他解决了难题，李致很清楚主治医生绝对是试图利用自己达到些什么目的，但他不在乎。
给高中生的自己下达创伤应激症诊断，以出院后精神矫正为由强制戴上纽扣**。
不过，最坏也就是叫他去杀人，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想来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适用，至于到时是会再度入院还是彻底进了监狱，李致有把握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他在模仿音符上PTSD的科普视频！”又一个男同学突然举起手机，“上早会时，他对着风扇一直在数数，和《禁止岛》里莱胖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们看，他的衣服内侧还有暗红色的伤痕，搞不好是模仿精神病人以后真的发疯给自己来了一下！”
“哈哈！”
在哄笑声中，李致摸到了口袋里的一只弹簧笔，只要0.3秒就能拆解成杀人利器，就像在丧尸围城时做的那样，但此刻金属冰凉的触感突然变得陌生——或许它从来都只是支普通笔，丧尸也根本不存在。
“这是恶狼刺青，是轮回者的象征。”李致喃喃自语道。
李致的状态渐渐好转，纽扣里开始播放轻松的纯音乐，声音很小，几乎只能他一人听到。
“就算他是疯子，也总比你们这群玩角色扮演的正常人要强。”
冰棱般的声音切碎空气，宫可倚着门框，银色的发梢泛着手术刀般的冷光，她指尖转动的圆规正在折射奇异的彩虹，每转一圈，教室里的哄鸣就减弱一分。
“需要我再像之前开放日那样把你们教训一遍吗？我保证会留一条能动的腿可以正常上下学。”
宫可紧盯着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家伙，而最先起节奏的沙尚见势不妙，准备悄悄从教室后门逃走。
宫可冷哼一声，她用圆规尖挑起一张草稿纸，精准地飞掷扎中沙尚的课桌，意图再明显不过。
“只要我一天是班长，班级里的大家就必须气氛融洽，哪怕是演戏，也必须给我演到位！”
宫可笑眯眯地将圆规取回，只余一张被洞穿的草稿纸静静地躺在桌上无法动弹，这是武力的绝对胜利。
她的情绪变化得很快，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早上跑的急还没跟你道歉，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宫可，对未知的东西最感兴趣，包括你，转学生。”
宫可来到李致的座位前，周围早已被让出一大片空间，前桌男生更是自觉地让出自己的座位给她坐下。
“你新转过来，一定有什么疑问吧？比如开放日是什么，答案很简单，这是一所网红高中，除了成绩以外，更重视所谓的有趣这一概念，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的高中比这里还要离谱。”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要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当一个出名的人能少走不少弯路，他们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好，所以才会选择这种高中来博取出路，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
宫可指了指一旁试图偷听却反被发现的几个同学，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糖熟练地拆开包装，将它抿在手上如同子弹般指着偷听的同学，几乎每一个人在被指向的瞬间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尝尝吧，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眼睛一直不眨可会干哦。”
最后，这粒被剥开的糖还是放在了李致的面前，他沉思着，终于还是拿起来吞了下去。
“味道不错，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是谁，你的头发是真的吗？”
李致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他的思维方式不可谓不跳跃，连宫可都没能接住这一句。
“还能说俏皮话就好，下节是王老师的物理课哦。”宫可随手将头发扎起以示主权，她欢跃着回到座位，刚扎的马尾荡起弧度恰是单摆运动公式，“学渣们，我会建议王老师抽查你们学的电磁现象，背不出原理的我会一对一放学单聊。”
上课铃恰在此时炸响，当王老师抱着教案出现在门口时，这位举止离奇的银发少女开始用圆规在课桌上刻下怪异的圆环，那些原本起哄的同学突然开始疯狂背诵课本，仿佛之前的对峙从未存在过。
李致盯着她的背影沉思了起来，总觉得宫可的样貌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百无聊赖地度过了这一天，再也没能发生任何意想之外的事，事实上，今天很多事情李致都游离状况之外，他不在乎所谓的校园欺凌，甚至在课间还主动的去找那几个起哄的同学进行了一番诚恳的交谈。
“找个机会去寻找一下她们吧，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放学的路上，李致独自一人走着，他将校服的衣领立起，把脸深深地埋入其中，劣质的布料摩擦着脸颊，说不清是风吹的刺痛还是布料的摩擦更胜一筹。
他突然瞥见街角卖红薯的蜂窝炉炭火忽明忽暗，腾起的白雾让他想起寂静岭里诡异的迷雾。
“那次可真不好受，三角头可是让新人死了不少，但泡泡头护士为什么会让资深者也中招呢，难道他们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
李致嘟囔了一句，他决定去找卖红薯的老头再叨扰一番，毕竟晚上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就只能睡大街，如果有个能遮顶的地方也是不错的。
“什么情况？！”
李致的瞳孔紧缩，当他走到街角卖红薯的小推车旁时，眼前的一幕像极了副本里会发生的事。
卖红薯的小推车旁，装红薯的铝盆还在旋转，焦糖味的蒸汽裹着煤灰往鼻孔里钻，老人倒下的姿势很怪异，左腿反关节扭着，半截身子没了踪影。
李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叠印出不想再回忆的场景——同样蜷缩的躯体，同样在血污里滚动的空盒，区别只在于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心痛的场景。
“救...”红薯老头的气音卡在喉间，他手指抠着路面，结痂的指甲缝里渗出黑泥，李致倒退两步撞上消防栓，金属的寒意穿透校服裤子，与之相关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怎么可能？它竟然在现实里出现了？！”
柏油路上的裂缝突然渗出铁锈味的雾气，倒地的老人脖颈后方浮现暗红色三角形烙印，与寂静岭档案中记录的召唤印记完全吻合。
“喀嗒。”
巨型砍刀拖过护栏的声响只要听到便能让人瞬间炸毛，李致的脊背紧贴消防栓，路灯突然集体熄灭，唯有烤红薯的炭火在马路上投出巨大三角阴影。
老人的呼救声忽然年轻了三十岁，变成李致以前队友临终前的呜咽，当那个三米高的金属头颅从浓雾中浮现时，他看见自己映在刀面上的脸正与三角头的锈蚀面甲重叠。
他可以反抗，或者去赌，这只是一次常见的“主神后遗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