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唯娜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艾希尔突然平静下来了。
少年的脸蛋上也没有出现任何感动或者震惊。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突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停止了，每个死里逃生的人都露出惊喜，却又目睹家园被毁，无从欢笑，恍如隔世。
背光，阿唯娜看不清，但她只觉得艾希尔表情像是...不解和疑惑，为什么是这个表情？阿唯娜不知道，她也没胆量去询问。
“你不会理解的，别轻易说出这种话，”艾希尔突然说道。
赫面，从欲望中诞生的罪恶之物，这已经是无数人刻在心底的真理，无需作家去批判、无需媒体去贬低、无需言语去抨击，它就像是乌鸦，有着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世界怎么突然变得善良起来，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度过了大灰狼前期的凶残，迎来了完美结局。
他摇着头，他后退着，直到坐下，眼神疲惫。
“没有...”
“不，你在说谎。”
他不相信。
换谁来都不相信。
有无赫面之间的差距就像是贫民区和中间区之间的隔阂一样。
你要通过，必须层层审批，如果你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那么想要办理中间区出入证需要审批足足15年。
现在居然有人能理解？开什么玩笑？猎人工会里那群赫面纹身的混社会狗贱@种们，一拿到钱就去夜总会，黑灯瞎火挑选女人时，也从不会选拥有赫面的那一类。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他们我不会对赫面有任何歧视，你相信我！”阿唯娜大声说道，语气坚定，艾希尔已经瞪大了双眼去寻找眉眼里的破绽，想要从中看见一丝犹豫和胆怯，却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人类讨厌欲望，人类讨厌赫面...”艾希尔固执地说道。
“为什么？赫面不是克服欲望，让人不会变成怪种的好东西吗？为什么大家讨厌它呢？”
“因为...因为...”
艾希尔词穷了，他突然想不出任何理由去证明为什么别人要讨厌赫面，因为这太正常了，如同吃饭、呼吸、上厕所，如果有人要你去论证一日三餐的重要性，你只会翻白眼。
“因为所有人都这么做了，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你也这么想，经此而已。社会改变了你，在你不知不觉中。”
是吗？是这样吗？
艾希尔定住。
“权贵们把守金钱和权力，却连我们的人生观都要左右吗？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了，是时候脱离他们了，”阿唯娜握住艾希尔的手指。
阿唯娜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领导者，而不是艾希尔熟悉的大学生。
“即便是黑暗，也要踏入其中，成为黑暗，然后用他们给予我们的黑暗之矛，将幽深的夜空，狠狠刺破！现在，我们一起向他们创造的规则说不！”
她学习过演讲吗？为什么如此熟练？可能她有这方面的才能吧，像是一位掌权已久的领袖。
“说...不！”艾希尔察觉到了，此刻也许就是他人生的分界线，而握住这双手也许不一定是好事，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犹未可知。
但他毅然决然同意了。
人生了无希望，何不抓住这短暂的火苗，即便下一刻就燃烧殆尽。
也要绽放，在这完美的彼时。
“所以我不会讨厌你的，”阿唯娜走上前，手压在他的肩上。
艾希尔后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最后他被顶在了墙边，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他力气很大，却怎么都无法挣脱开。
他眼神不敢去看阿唯娜，他的心脏在动摇，试图在慌张中逃离胸腔。
“不要担心，不要恐惧。”
阿唯娜像是安抚炸毛小黑猫一样小心翼翼地。
一点一点地接近，用最缓慢的动作，最温和的声音。
“这...不好...”
艾希尔不喜欢温暖，因为温暖总是祸害人心，让你变得脆弱、软弱后夺走你的一切，就像是最危险的狮子总出现在极寒之地，它们没有选择所以凶狠无比。
动物园是养不出野性的，回归森林的宠物们只会被撕碎。
“没事的，没事的。”
艾希尔面对着两难的抉择。
他犹豫了，犹豫了很久。
“别对自己那么狠心，世界有无数的可能，你只是看见了冰冷，但也不乏温暖。”突然，那个声音出现在了脑海里。
是之前出现过的声音，没有样貌、没有外观，只有只言片语。
艾希尔不知道这是一个人在说话还是自己的意识在和自己对抗，像是理性与感性的搏斗，难分伯仲。
“可我没有资格接受，如果结局是悲剧，那不如不要相遇，”艾希尔对自己如此说道，他也试图找寻，可一无所获。
“恶魔也没有资格接近天使，可它们总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金碧辉煌之地，”声音轻笑。
“我...”
艾希尔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你犹豫了...说明你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在她包容你的那一瞬就下定了决心。你只是胆怯，”那声音笑着。
“让我摸摸你的赫面，”阿唯娜伸出手，用最温柔的力度去触碰。
赫面情不自禁地钻出了身体，赤色的根须缠绕住了阿唯娜的指尖，它一直隐藏在黑暗里，就像深海那些自知丑陋的鱼，为了不吓到别人而疲惫躲藏着，却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被人赞美容颜，激动不已。
“啊...”
赫面根部由于没有接触过任何外人的抚摸，极其敏感，艾希尔不自觉发出了难堪的呻吟。
“你好可爱。”
这是夸赞吗？艾希尔头昏昏地，大概是吧，女生喜欢这样子夸人以掩盖自己激动的爱意，算是最后的矜持。
犹如春风般清纯的话语，像是阳光透过骸骨照耀在了内脏上，让尸体都充满暖意。
“别...摸。”
“好滴，”阿唯娜乖巧。
“我是第一个摸的吗？”
“嗯。”
“你的第一次呢，”阿唯娜偷笑。
“嗯？”
“人家想去游乐园玩，”阿唯娜突然说道。
一样的语句。
一样的邀请。
没有任何不同。
“嗯，一起去吧。”
艾希尔没有再犹豫。
这也许是此生唯一一次接触光明的机会。
即便结局是黑暗。
也不能胆怯地放弃机会。
大胆地冲刺，化身堕天之魔，杀死既定的命运之神，夺走它的神位，篡改无能为力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