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死，想以一种最为壮烈的方式死去。
但——就算是那样也没有人会记住他的名字，他心知肚明。
“天堂不会要我——毕竟我没做过什么好事；地狱不会要我——毕竟我没做过什么坏事。”
“那就好好呆在人间吧”——虽然这么说着，但却没法阻止病情恶化，他还是离开了人间。
弗兰达拉·滋鲁，享年24岁。
。
今天明明不是阴天，头顶却飘着灰沉沉的乌云，而此时的教堂已经围满了人。
“弗兰达拉家的大公子死了，之前是他那个混蛋老爹，难道说是二公子干的吗？”
“这话可不兴说。”
人满人寰，口舌多了自然管不住。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马叫，所有人都在回头，唯独坐在最前排的几位，依旧呆滞于逝世之人弗兰达拉·滋鲁的画像。
“喂！苏提雅！这是怎么一回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头金发碧眼的男子穿着一身奢华闯了进来。
“二公子，这里是教堂……”
牧师被他瞪了一眼之后就不敢说话。
他是弗兰达拉家的二公子，弗兰达拉·德普古，也是自他父亲弗兰达拉·哈候后的新一任家主。
德普古抓着一金发女子的肩膀使劲摇晃。
“如你所见，哥哥去世了。”
金发女子面无神情地说着，眼中早已没了高光。
“这不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吗？”
说完，女子将德普古的手撇开，继续坐在座位上看着哥哥的遗像。
“如果你是来捣乱的话，还请你离开。”
最后德普古锁了锁眉头，手一撒转身离去。
这下整个教堂都安静了下来，没了七言两语，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
“牧师，你继续吧。”
在金发女子的示意下，牧师继续念着弗兰达拉·滋鲁的悼词。
虽说教堂里坐满了人，但真正认识滋鲁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他本就是不能出席于交际会上的人，绝症注定让他只能待在院内。
所以当看热闹的人散去，追悼会才算真正的开始。
德普古也在那里，在看到滋鲁的遗体前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那是种怎样的情感？滋鲁是他的兄长，又是可敬的敌人，如今不辞而别，说不上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这家伙是解脱了，把那么多烂摊子丢给我。”
说完，德普古真的离开了。
“苏提雅小姐，”旁边银色短发的女仆向着金发女子说，“您去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贝贝姆……”
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转头看向另外一对母女。
“莉莉姆，你带两位大小姐回去。”
贝贝姆从事女仆工作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历过，就算是用自己奶水喂大的滋鲁去世，她也依旧保持那份贵族女仆该有的从容不迫。
听于命令，莉莉姆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她最后看了眼滋鲁的样貌，思绪万千。
。
。
我想死，想以一种最为壮烈的方式死去。
但——就算是那样也没有人会记住我的名字。
天堂不会要我——毕竟我没做过什么好事；地狱不会要我——毕竟我没做过什么坏事。
“那就好好呆在人间吧。”
生活是无趣的，唯一的兴趣是跟太阳比起床，跟末班车赛跑。
皮肤没有对外界的感知，因为只有更厚，生满茧，才会更抗揍——我记得有个名人说过这样的话来着，想要将茧子长在脸上可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你要找个老婆了吧。”
“啊……生活要紧，就……”
“前几天看到你身边有个女的。”
“那——是我的妹妹……”
“还不错欸！把她推给我吧！我给你加薪！”
……
。
发工资的时候，是每个月十七号，发的是上个月的工资。
按往常来讲，工资袋里装得薄薄的，但这次略鼓。
“难不成真的！”
我激动地拆开封条，但结果却令人遗憾。
“就说嘛……”
是张折叠好的纸张，还特意折成红钞的大小，于是不带期望地打开那张纸。
“推，荐，信……哈？”
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升职了，久违地高兴了一下。
——一定要把这件好事分享出去！
爸妈！？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妹妹！？不行，万一知道是靠她得到的升职机会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的，那还有——
打开自己的手机翻阅着通讯录，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话竟找不到一个想要告知的人。
末班车已经打着喇叭等我了，而我仍傻站在路灯下盯着空白目录的手机。
“你今天难得比我早到，还不上来吗？”
司机打开车门对我大吼道，那才让我发觉这个司机就是我的熟人啊！
“大哥大哥！”
一脸嬉笑地蹦上了车，来到他的旁边。
“刷卡刷卡。”
他和平时一样不耐烦地说话，但我已经习惯了。
“刷了刷了，大哥我跟你说啊，我……”
“坐好，我要开车了。”
见他这个不把我放眼里的样子，顿时灭了我的雅兴，乖乖坐在了位置上，捏着令人兴奋的推荐信看了又看，被推荐的那栏里是我的名字。
可惜这样的惊喜无法分享出去……不！必须得有人知道！
下车时，我杵在了车门那里，回头对着司机大喊道。
“我升官了！”
他有点被吓到，但很快就回了一句。
“小孩子一样，去去去。”
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的表情，扫兴。
。
上任那一天自己打扮得非常好，还给自己做来个不错的发型，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先生，你是找谁吗？”
“不，我是新上任的管事。”
“哪个部门的？”
“生产部。”
……
只有真正就职体验了才知道外表的光鲜亮丽都是虚的，甚至是件坏事。
虽然自己当了个管事，但要做的事情不比之前轻松，经常忙到来不及打扮，也就没再穿那件为了面试才买的西装了。
本想着累就累点，好歹工资比之前高，但好景不长，我很快就被调回原来的位置了。
——“你妹说我配不上她！”
——“人家是博士后……”
——“那你的意思也是我配不上她了！？”
我不敢吱声，但沉默既回答了一切。
不愿意帮他，不是因为我和我妹的感情有多好，只是突然发现他是个人渣，没控制住一拳打了过去。
而我和我妹的关系也真的不好，是单方面的——被她瞧不起，我抬不起头。
。
失落地回家，因为想到生气的事情而错过了末班车。
——同事们嘲笑我怎么又回来了，和以往一样，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不过这次更加刺痛。
好在我还没将升官的事情告诉爸妈，不然又得让他们唠叨了，而这个月，恐怕又没得钱打过去。
——我也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把啊。
铛铛铛——是乞丐敲铁盒子的声音。
他在向我示意，但我连自己也养不活会可怜他？
闲来无事，坐在了他的旁边，可没想到他竟然自觉得走远了，这么有素质的人还是少见。
“哎！”
我叫住了他，给了他一张二十块钱，也就我一天的饭钱吧。
把钱送出去的时候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满足，但看看本来就贫瘠的钱包，又是令人心酸。
“如果我也能为自己而活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给了乞丐二十块钱，又或许是因为悲极生乐，竟不觉丝毫不快，反而异常的兴奋，这是十几年来都不曾有的事情。
现在不想干什么，只想慢慢地回家，独自在寂静的柏油路上晃晃荡荡，像小孩子一样踩着路侧边的白线走，跳过黑键，站在钢琴上，可惜那是断弦的废器。
。
走进自己的三坪房间，躺在弹簧架的床上，不敢开灯，那种感觉就像害怕别人知道这间屋子有人一样。
闭上了眼，像睡过去了一样，胡渣如钢枪一般突破了茧铠甲的皮肤，将头探出黑暗的世界，是它们所追求的事情。
那么我呢？我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飘渺岁月却又度日如年，脊椎被随意摆弄得像条水蛇，而终于渴求到了伊甸园里的苹果——但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世界上没有时光机器，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珍惜眼下……但是啊——谁又不想重来一遍啊。
说着那种不切实际的话，做着更加妄想的梦，正因为不可能，人类才会做梦不是吗？
所以啊——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想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