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破碎，不是崩塌，而是像一块被孩童随手撕开的劣质幕布，露出后面那张脸。
一张没有嘴巴的脸。
黑与白的皮肤如同被暴力搅拌后又凝固的颜料，在无垠的广袤空间扭曲成非人的灰色轮廓。
祂的右眼紧闭，眼皮上布满龟裂的纹路，而左眼——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个不断渗出银灰色液体的血窟，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存在活活剜去了眼球。
而此刻，悬挂在人们看不到的天幕上的月亮突然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猩红的血管。
祂俯下身。
这个动作让大气层发出玻璃即将压碎的呻吟。
整个星球在祂的视野里不过是一颗滚动的弹珠，山脉是玩具积木的棱角，海洋是杯子里将洒未洒的水痕。
当祂的阴影掠过大陆时，所有水晶在一瞬间蒙上阴翳，魔法的信使从云端坠落，而人类……
整个异世界的人类突然停止了哭泣。
韩冰的视野被那张脸填满。
她看见自己渺小的倒影卡在祂左眼的血窟窿里，像一只被树脂困住的虫。
没有声音，没有启示，只有纯粹的存在本身化作重量压下来——她的膝盖砸进地面，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月亮开始流血。
祂伸出手指。
那根本不是人类认知中的“手指”，而是由无数段凝固的时间、被碾碎的文明、以及尖叫到失声的祈祷糅合成的扭曲产物。
指尖轻轻一勾，韩冰就被提到半空，脖颈落入祂的钳制。
浸礼开始了。
没有仪式，没有咒语，祂只是用拇指按进韩冰的胸口——像孩子按碎一颗熟透的浆果——银灰色的液体从月亮倾泻而下，顺着她的伤口灌入血管。
那些液体在皮肤下形成亵渎的图腾：一只闭合的眼睛图案在她心脏表面浮现，而眼睑正在抽搐着……
即将睁开。
韩冰的浸礼司铎是一位被封印的神明。
韩冰的喉咙里挤不出半点声音——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原始的震慑，像是直面深渊时的本能噤声。
银灰色的液体在她血管里奔涌，每一滴都在撕裂又重构她的存在本质。
刹那间，她明白了——
不是知识，不是记忆，而是纯粹概念灌入——混沌。
她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不可解读的符号，耳膜震颤着宇宙诞生时奇点爆发出的第一声嗡鸣。
左眼突然爆裂，银灰色液体喷涌而出，在半空凝结成一颗微型黑洞般的漩涡；
右眼则彻底化作虚无的漆黑，瞳孔深处浮现出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文字图形。
银灰色的月光在韩冰掌心汇聚，化作一个不断坍缩的奇点。
她本能地理解——这是自己的职阶【深渊·奇点】的力量，是混沌最原始的具现。
力量在韩冰掌心沸腾。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银灰色的能量如液态闪电般缠绕指尖，当五指收拢的瞬间，整个结界内的空气发出被撕扯的哀鸣。
突然，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发音，而是某种超越维度的震颤，像是星系碰撞时迸发的啼哭。
【模仿】触发。
韩冰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扭曲的音节——她竟完美复刻了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的声音。
“■■■——”
就在咒言即将撕裂她声带的刹那，手腕上沉寂已久的紫色金属腕带突然亮起。
它贪婪地吸收着银灰色的月光，内部熔断的金属线路如血管般一根根重新接续，水晶发出闪光，韩冰全身的经脉上亮起银色的光芒，临时的魔法回路。
随着这声亵渎的咒言，
【LV.1·混沌融合】发动。
一个漩涡出现在她的掌心。
8w的魔力催动下，魔法如同摧枯拉朽。
以她为中心，结界内的一切物质开始扭曲。
地面像融化的蜡般隆起，碎石与血肉搅拌成粘稠的浆体，灰袍人残留的瘴气被撕成丝带状吸入漩涡。
因为受伤而即将昏迷的艾斯黛拉，趴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金发在狂风中飞舞，却奇异地未被波及——混沌的君王竟为她让出一条纯净的通道。
三秒后，融合完成。
从漩涡中爬出的灰白色的“东西”有着灰袍人的轮廓，却由碎骨、金属和泥土强行糅合而成。
它跪在韩冰脚边，身躯呈现出诡异的拼合感——
头颅是半颗破碎的黑曜石祭坛残片，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体内银灰色的光；
躯干由公会地板的橡木与泥土糅合而成，木纹仍有生命般缓慢蠕动；
右臂是扭曲的青铜烛台，融化的蜡油像血管般在金属表面流淌；
左臂则完全由水晶碎片构成，透明的晶体内冻结着几缕未消散的咒文。
“杀...了...我...”傀儡发出混合数十种声线的哀求。
韩冰轻轻吹了口气。
傀儡立刻溃散成灰烬，那些被临时融合的生命能量化作银色光点，重新没入她左眼的漩涡中。
整个结界此刻干净得像被舔舐过的餐盘，连血迹都消失无踪。
艾斯黛拉的瞳孔剧烈颤抖，在呜咽中昏迷：“韩......冰？”
韩冰飘向艾斯黛拉身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银灰色的月光骤然爆发，视野内的一切都变成了刺目的亮光。
结界如脆弱的玻璃般碎裂，不知是两位魔导师的联手还是因为施法者的死亡。
当最后一缕银灰色月光消散，韩冰左眼的异象如潮水般退去。她眨了眨眼——两只眼睛重新变回了熟悉样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心脏处核心烙印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表面多了一个微小的图案——那是一个闭合的眼睛，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起伏。
外界的喧嚣如潮水般涌入。
大家只看到了受伤的艾斯黛拉被韩冰抱在怀里，而结界内部早已空无一物。
圆形的空洞里，除了艾斯黛拉和韩冰所在的立柱，只剩下角落的一堆灰烬。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冒险公会的工作人员们站在结界边缘，手中的探测水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克林特魔导师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本该坚硬的石板此刻像被某种力量“舔舐”过一般，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能量读数全部归零...”年轻的助手声音发颤，“连最基本的元素残留都不存在了，就像被...被吃掉了一样。”
沉默。
两位魔导师也解释不了眼前的情况。
医疗队已经将艾斯黛拉安置在悬浮担架上，一位白色法袍的治疗师手中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高阶治疗师的白袍被汗水浸透，许久过后他长舒一口气：
“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手指轻触艾斯黛拉太阳穴时泛起一圈波纹，
“精神受到强烈冲击，需要至少三天的静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