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城的暮色被烽烟染成赭红色时,陈康的白发正随风飘散在城楼箭垛间。他手中的钢笔悬在《屯田策》上方,墨汁将落未落之际,一枚刻着二十八宿的玉珏突然嵌入案几。
"颍川书院的星图,子修可还记得?"
陈康笔锋一颤,墨迹在"广陵"二字上晕开。抬头望去,司马懿玄色深衣的下摆沾着淮南特有的红土,腰间佩剑悬着的半枚玉珏,与他怀中那半块缺口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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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元年夏夜,颍川书院藏书阁顶。
十二岁的司马懿捂住九岁陈康的嘴,两人屏息听着院判陈群的脚步声远去。
"紫微星黯淡,帝星飘摇。"司马懿指着星空,"父亲说乱世将至,让我择主而事。"
陈康的白发缠上对方衣襟:"若非要选,我选百姓为星辰。"
瓦片突然崩裂,两人跌落时司马懿翻身垫在下方。陈康怀中玉珏撞碎,裂痕恰好将紫微星与北斗隔开。
"他日你若行差踏错..."司马懿擦去嘴角血迹,"我便用这碎玉为凭,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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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城楼上,吕玲绮的双刃戟破空而至,却在司马懿咽喉三寸处急停——戟尖挑着一只淬毒袖箭。
"河内司马氏的手笔。"她冷笑,"仲达先生这份伴手礼,倒是别致。"
司马懿拂开戟尖:"姑娘的戟法比温侯少三分戾气,多七分果决,难怪能活到现在。"
陈康按住吕玲绮颤抖的手腕:"兄台不妨直言,袁本初许了你多少粮草换刘备人头?"
"我要的是活人。"司马懿展开染血的绢帕,上面是陈康少年时写的《安民策》,"颍川传来消息,荀彧要将你定为'乱世妖星'。"
夜风掀起帕角,露出"陈氏逆子当诛"的血书。吕玲绮的戟柄猛然杵地:"我去宰了那老贼!"
"玲绮!"陈康的喝止与司马懿的叹息重合。
"子修还是这般心软。"司马懿将血书焚于烛上,"这丫头若在司马家,活不过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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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执黑子落在小沛方位:"仲达先生觉得,袁术下一步当如何?"
"十日內必走泗水小道。"司马懿的白子截断粮道,"但曹孟德已许他汝南三城。"
陈康突然落子天元:"兄台漏算了广陵水师。"
棋盘铿然作响,吕玲绮抱戟立于陈康身后。司马懿的余光扫过她腰间狼牙链——那上面新添的玉扣,正是陈康随身十年的颍川信物。
"好一招以水代兵。"司马懿推枰而起,"可惜治水者未必知人心险恶。"
更漏声里,陈康独坐残局前。吕玲绮抛来温好的酒囊:"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像饿狼盯肉。"
"他是怕我饿死在别人锅里。"陈康摩挲着玉珏裂痕,"就像当年怕我摔死在书院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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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响,司马懿的客房传出金铁交鸣。
吕玲绮破门而入时,只见陈康的钢笔钉在梁上,笔尖穿透曹军密探的咽喉。司马懿的深衣被划破,露出腰间溃烂的旧伤。
"建安元年为救流民,在河东中的箭毒。"他淡然裹伤,"家父说这等慈悲心肠,迟早害死司马氏。"
吕玲绮突然扯开自己战袍,心口箭疤狰狞:"慈悲未必是弱点。"
司马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陈康的手自然地搭上吕玲绮肩头,而后者毫无闪避——这在世家大族,已是逾矩死罪。
"明日袁术先锋必至。"司马懿突然掷出虎符,"带着我的私兵去泗水北岸。"
陈康拾起虎符,上面刻着"避祸"二字。这是当年他们逃出颍川时,司马懿偷盖的家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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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畔的伏击持续到破晓。
陈康的白发沾满血污,手中钢笔却仍在《军械志》上记录:"辰时三刻,陷阵营新式钩索破曹军重甲。"
司马懿望着他背影:"你本可在颍川当个逍遥公子。"
"那你为何不做司马家的麒麟儿?"
吕玲绮的狼牙箭突然破空,射落司马懿身后的冷箭。箭杆上"袁"字未干,她的冷笑已至:"你们这些世家子,连遇刺都讲究礼数。"
返程马车上,司马懿拆开荀彧密信。信中要他将陈康"诱归颍川,生死勿论",他随手将信笺引燃。
火光中,吕玲绮的剪影与陈康的白发交叠。司马懿想起父亲的话:"龙隐于野,方有腾空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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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冬,刘备军册添了古怪条文:
「行军客卿司马懿,月俸粟百石,司星象、通译、说项,见主不拜。」
张飞踹开军械库时,正撞见司马懿教吕玲绮星象:"你这妖人莫带坏弟妹!"
"三将军可知,北斗第七星名摇光?"司马懿指向北方,"今夜有客自幽州来,带着三千匹战马。"
吕玲绮突然张弓搭箭,射落檐间信鸽。绢信上,曹操笔迹凌厉: 「仲达若不能劝归,可除陈康。」
陈康焚信于炉,灰烬飘向司马懿厢房。那里静静躺着未寄出的竹简: 「颍川星晦,龙隐于野。康安,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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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立于汝南城头,看着陈康与吕玲绮并辔巡视屯田。他怀中《乱世策论》的夹页里,藏着半片染血的《安民策》。
"以民心为刃,可比十万精兵..."他对着虚空低语,"子修,这次赌局,我陪你走到底。"
三十里外曹营,荀彧将"妖星现世"的奏表投入火盆。火光中,"司马"二字渐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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