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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颍水泛着碎金，陈康策马行在芦苇荡间，身后吕玲绮的赤骝马踏碎满地霜华。昨夜司马懿那句"总好过看她刺穿你心口"仍在耳畔回响，他下意识抚过腰间狼牙链——这是今晨吕玲绮系在他鞍前的。
"看镖！"
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三支柳叶镖钉入古槐，惊起寒鸦阵阵。吕玲绮勒马扬鞭，红裳卷落枯叶如蝶："陈子修，你带我来看枯枝败叶？"
陈康的白发被风撩起，露出颈间未愈的箭疤："姑娘可听过颍川八景？这'颖水秋声'需在申时三刻，待..."
"待潮水漫过第三块青石，便能听见管仲与鲍叔牙的琴箫合鸣？"吕玲绮忽然接话，眸中映着粼粼波光，"三日前你与糜竺夜谈，我就在屋顶。"
陈康握缰的手猛然收紧。那夜他确实提及要借古喻今，用管鲍之交劝刘备与曹操暂盟。
"所以今日是赔罪？"吕玲绮的戟尖挑起他下颌，"用你们颍川人最擅长的...风雅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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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亭残碑前，陈康展开油纸包着的炙肉。吕玲绮突然按住他手腕："昨夜张飞说，你在广陵为我押上颍川祖宅？"
羊脂玉珏从袖口滑落，陈康想起半月前与陈登的密约——用陈家百年盐引，换广陵水师为吕玲绮护航。
"姑娘值得。"他掰开面饼，"就像这盐亭产的岩盐，看似粗粝，实可活人无数。"
吕玲绮突然咬住他指尖，盐粒混着血珠滚落："陈子修，你可知并州女子如何示爱？"她的战靴碾碎满地盐晶，"要么饮血为盟，要么..."
残阳没入水面的刹那，陈康的钢笔坠地。吕玲绮的唇齿间有海盐的苦涩，指尖却烫得像徐州城头的火油。当她的手探入他衣襟时，陈康触到她后背那道三寸长的箭疤——正是上月替自己挡的冷箭。
"玲绮，我..."
"别说颍川那些虚话！"她的指甲抠进他肩头，"我要你陈子修，不是颍川陈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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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梆响，陈康独坐军帐翻阅《九州兵要》，忽闻帐外喧哗。
"姓陈的出来！"两名并州口音的悍将踹翻亲卫，"你诱骗温侯遗孤，当真以为陷阵营死绝了？"
高顺的断戟横在帐前："王将军，莫忘玲绮姑娘如何从白门楼尸堆里扒出你们！"
陈康掀帘而出，月光映得白发愈显冷冽："两位是要考校《三年强军策》，还是想问广陵盐税明细？"
"呸！"王姓将领啐出血沫，"并州儿郎宁可战死，也不当世家赘婿！"
突然马蹄声疾，张飞的蛇矛挑飞将领兜鍪："老子这涿郡屠户配不配和你喝一杯？"关羽的冷艳锯已架在另一人颈间："关某的春秋刀法，可需温侯旧部指点？"
刘备从阴影中走出，草鞋沾满夜露："备幼时编席贩履，亦觉配不上中山靖王之后。"他解下佩剑递给陈康，"直到遇见云长、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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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府正厅，司马懿正在炭盆上煨着青梅酒。吕玲绮的战袍与陈康的白发纠缠在门边，他故意提高声量："好酒当配英雄，比如...敢娶温侯之女的颍川狂生？"
"仲达兄昨日还说世家联姻如饮鸩止渴。"陈康指尖摩挲毒箭暗纹——正是诛杀吕布那支。
司马懿斟满两盏酒："此一时彼一时。曹孟德欲嫁三女与孙策，袁本初强纳甄氏女...子修啊，"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与吕姑娘的姻缘，可抵三万水师。"
铜漏声里，陈康凝视酒液中扭曲的倒影。他看见建安元年的自己跪在祠堂，陈群指着族谱说："颍川陈氏十三代，未有与寒门通婚者。"
"所以兄台是在劝我纳妾？"
"不，是劝你纳投名状。"司马懿的玉珏碰响他的，"娶吕玲绮，则陷阵营永归刘备，陈元龙的盐船..."
"砰！"
酒盏碎裂，陈康的白发沾满酒渍："所以连你也觉得，情爱不过是..."
"不过是筹码？"司马懿突然掀翻案几，"当年书院大火，是谁拼死背出《陈寔遗训》？如今你倒跟那群老朽一样，把活人当死物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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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雪急，陈康单骑冲出营门。司马懿的嘶吼追着风雪："逃吧！逃回你的颍川书阁，继续当个干干净净的圣人！"
赤骝马的嘶鸣截断话音。吕玲绮红裳猎猎，手中却捧着陈氏族谱——正是那夜她从火场所救。
"接着！"她挥鞭卷来酒囊，"这是张飞输我的并州烈酒，敢喝吗？"
陈康仰头痛饮，酒液混着雪花灼烧咽喉。吕玲绮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狼牙纹身沾着雪粒："陈子修，看清楚！我不是你案头竹简，更不是玉珏棋子！"
暴雪淹没天地时，陈康的钢笔在《乱世策论》扉页狂书：
『建安三年冬，余与吕氏女饮马颍水。是夜雪深三尺，白发红裳尽染。』
吕玲绮的吻落在墨迹未干处："我要你的史书为我改字。"
远处司马懿的玄色大氅没入松林，手中半枚玉珏刻满新痕——正是陈康族谱缺失的那页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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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黎明谒**
五更天，陈康跪坐在刘备榻前。
"这是广陵盐税新契。"他奉上染血绢帛，"娶吕玲绮，可换陈元龙开放淮盐。"
刘备摩挲着绢帛上的狼牙印记："先生可知，昨日孙乾从许昌带回诏书？"他展开黄绢，『颍川陈康尚温侯遗孤』八字朱砂未干。
"好个驱虎吞狼。"陈康低笑，"曹孟德这是要逼疯陈元龙。"
"所以先生更该疯给他看。"刘备忽然执弟子礼，"疯到让天下人相信，颍川陈氏真会与并州狼骑血脉相融。"
晨光透窗时，吕玲绮正在校场训兵。陈康的白发系着红绸走来，手中《九州兵要》摊开在"联姻篇"："姑娘可愿与我演场戏？"
"戏名？"
"就叫..."他忽然咬破指尖，在书页画出血色并州狼，"叫'颍水不渡'。"
司马懿在城头抛洒卜签，签文随风飘向曹营：
『亢龙有悔，白衣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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