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日

作者:妍韵 更新时间:2025/3/7 3:31:31 字数:3669

德克萨斯摆弄咖啡机时,蒸汽喷口发出不寻常的嘶鸣。她盯着奶泡在马克杯里堆叠出歪斜的心形,耳尖在晨光中泛起珊瑚色。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清点完冰柜第一层的矿泉水库存。

潮湿的南风撞开便利店玻璃门,货架间的促销彩带在她经过时突然缠住工牌绳。我弯腰捡起她掉落的美工刀,刀刃上还沾着昨天开封箱时留下的胶痕。她伸手来接时,尾指擦过我虎口的旧茧。

关东煮区的白萝卜在汤锅里裂成两半。德克萨斯握着汤勺的手悬在空中,直到昆布结煮成絮状才惊醒般去捞。蒸腾的水雾爬上她的发丝,在刘海结成细密水珠。我接过漏勺时,发现她后颈的便利店工服领口洇着汗渍,形状像枚被雨水泡胀的枫叶。

补货推车卡在膨化食品货架间。她搬运果汁箱的动作比标准操作流程慢了十二秒,纸箱边角在工装裤上蹭出浅灰色刮痕。当她的尾巴第三次扫倒促销装的薯片塔,我终于在爆裂的包装袋声响里捕捉到一声压抑的喘息。

收银台旁的薄荷糖罐映出她泛红的脸颊。扫码枪连续三次识别失败时,她突然用指甲抠开条形码贴纸——这是上周处理临期商品时我演示过的方法。硬币在她掌心打滑,五角钱滚进冰柜底部。

正午的太阳把门帘晒出塑胶味。德克萨斯擦拭冷藏柜玻璃的动作突然停滞,指尖在某个雾蒙蒙的圆形区域反复画圈。我透过冰镇乌龙茶的瓶身望去,她倒映在绿色液体里的身影正在轻微晃动,像是被丢进碳酸饮料里的曼妥思。

德克萨斯握刀的手在砧板上空悬了五秒。胡萝卜片厚度从标准的1.5毫米变成参差的锯齿状,刀刃卡进木纹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我伸手去扶摇晃的案板,发现她小臂蒸腾的热气正扭曲着抽油烟机的光线。

梅干菜在温水里舒展成破碎的地图。她突然把泡发香菇的水倒进下水道,忘了这是半小时前自己强调要留的高汤基底。油锅腾起青烟的瞬间,她的尾巴卷住冰箱把手,金属表面迅速蒙上雾气凝结的水珠。

“火候过了。”她盯着焦黄的蒜片喃喃,耳尖在厨房顶灯下透出血管的淡青色。我关小燃气阀时,她沾着油星的手背擦过我的腕表,表面温度让电子屏短暂出现乱码。

电饭煲提示音响起时,她正用汤勺搅动早已停止沸腾的番茄蛋汤。瓷勺撞击锅沿的节奏逐渐紊乱,直到蛋花碎成苍白的絮状物。我接过勺柄的刹那,她尾尖扫倒的酱油瓶在瓷砖上炸开暗色星河,玻璃碎片映出我们交叠的狼狈倒影。

饭桌上她第三次夹空凉拌黄瓜里的花生米。筷子尖在瓷碗边缘划出细小白痕,米粒黏在唇边也浑然不觉。我递纸巾时瞥见她锁骨渗出的汗珠正顺着罗德岛纹身蜿蜒,在领口晕染出深色潮汐。

洗碗池堆起泡沫时,她擦拭灶台的动作突然定格。钢丝球在不锈钢表面刮出同心圆纹路,指尖被清洁剂泡得发白。我关掉哗哗流淌的热水器,听见她工装裤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尾巴拍打储物柜的闷响。

冰镇酸梅汤在玻璃杯壁凝出蜿蜒水痕。她仰头喝尽时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往常快了三次,空杯沿残留的唇印像枚逐渐融化的樱桃。当我的袖口无意间扫过她后颈,整排挂在墙上的锅铲突然齐齐震颤——她的尾巴正死死绞住微波炉的电源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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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德克萨斯后颈蒸腾的薄汗突然顿悟。她正机械地擦拭早已光洁如新的收银台,消毒水喷瓶在她掌心发出濒临碎裂的脆裂声。货架上刚补的矿泉水突然集体滑落——她的尾巴正不受控地拍打地面。

“德克萨斯。”

她顿住,微微偏过头,像是在回应我的呼唤。

“需要......”

我刚开口就被她打断,尾音带着罕见的颤栗:

“不需要。”

我摸向冰柜的手被她尾巴缠住,灰黑绒毛下搏动的血管烫得惊人。

“别开冷柜。”她喉咙里滚出警告的低鸣,瞳孔缩成两道琥珀裂隙:“会触发.......”

话音未落,二楼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她如离弦之箭冲上楼梯,却在卧室门前生生刹住。我追上去时,看见她正用尾巴尖勾起地上的抑制剂空瓶,颈后的皮肤在发丝间泛着病态的红光。

“上次补给在三个月前。”她突然说,指腹摩挲着瓶身磨损的罗德岛标志:“凯尔希说...周期可能紊乱。”

医用冰袋在她掌心迅速融化,水珠顺着工装裤褶皱滴成小小的水洼。

我转身翻找药箱的动作被她尾巴制止。她倚着门框滑坐在地,发情期的体温在木地板上蒸出薄雾:“离我...至少三米...”

尾音消融在撕扯衣领的喘息里,便利店胸牌弹飞撞上墙面的闷响惊醒了床底的橘猫。

“......”

德克萨斯蜷缩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窝在地板上,银灰色发丝间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狼耳——那对平日藏在发饰下的鲁珀族特征,此刻正随着呼吸频率轻颤。

我抬手碰了碰她滚烫的耳尖,指腹下的绒毛炸成蒲公英的绒球。她突然弓起背脊,尾巴在薄被下绞紧我的小腿,尾尖扫过脚踝旧伤时带起一串战栗。

“我说过......”

“我知道。”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漏进来,照见她脖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锁骨下的便利店工牌随着喘息起伏,金属边缘折射出细碎光斑。

我抓住那截失控的尾尖,指缝间溢出的绒毛沾着晶亮汗珠。她喉间滚出低哑的呜咽,工装衬衫第三颗纽扣崩开。

“传统解法。”她的手触碰到我衣领时,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纱窗在她身上流淌:“需要......”

我并未回话,只是将她抱起放在沙发上。

当她的犬齿刺破我的肩头,楼下的自动门铃突然响起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一下便僵住。

“门已经锁了。”我示意她不需要如此紧张。

我压住她时碰倒了茶几上的柠檬水,液体顺着桌沿滴在地板缝里,像某种倒流的沙漏。她灼热的呼吸中夹杂着几分颤音,尾尖缠绕的力道让我想起在台风天系在码头的老缆绳。

冰柜的制冷声隐约传来,她忽然支起身子解开背心搭扣,背后的伤痕似在描绘曾经经历的战场。

“慢些。”手指拂过我发间的动作却带着催促的意味:“会疼。”

窗外有夜班公交碾过减速带,沙发上的凹陷轻轻颤动。当她的呜咽混入凌晨的蝉鸣里,收银机突然自动打印出一张空白流水单。纸卷拖到地上的长度,正好是我们相拥的时长。

晨光切开冰柜霜层时,德克萨斯正踮脚整理顶层货架。她后腰处的衬衫皱褶里藏着昨夜抓痕,我伸手扶住摇晃的梯子横杆,指节无意间擦过她脚踝的医用胶布。她触电般缩回小腿,工装裤布料在铝梯上磨出细碎沙响。

我们谁都没有提昨天的事。

“防潮剂。”她将绿色小包抛给我时偏了角度,包装袋擦过我的袖口坠向地面。我们同时弯腰的刹那,她发梢掠过我的鼻尖,海飞丝柠檬味里混着昨夜残存的苦香。我捡起小包的瞬间,她迅速转身去调高收音机音量,早间天气预报的电流声盖住了自动门铃的嗡鸣。

补货车轮碾过地砖上的水渍。德克萨斯搬运矿泉水时,后颈银链卡进领口褶皱,我伸手去拨时她突然侧头,我的指尖便悬停在她突起的颈椎骨上方两厘米。冰柜嗡鸣声里,她耳尖在晨光中透出毛细血管的淡青色脉络。

“标签歪了。”我指她刚补上的酸奶价签。

她撕下重贴的动作让胶面失去粘性,指尖在包装膜上压出月牙形凹痕。当我递过新标签纸,她接取的幅度刻意缩小,指甲边缘擦过我虎口结痂的咬痕。

正午阳光把收银台晒出塑胶气味。德克萨斯擦拭扫码枪时,尾尖无意识扫过我的裤脚。我弯腰整理零钱匣的瞬间,她突然后退撞倒促销装的泡面塔。我们蹲下收拾时,她的手背三次避开我触碰碎玻璃的指尖,直到我握住她渗血的指节。

“创可贴。”我拆包装时她别过脸,脖颈绷出优美的弧线。纱布贴上伤口的刹那,她尾巴扫过货架底层,整排养乐多突然集体震颤。我松开手时,她迅速将伤指藏进工装裤口袋,转身去调低冰柜温度的侧脸染着薄红,像淋过雨的褪色海报。

冰柜除霜的水珠滴进塑料盆时,我截住她企图绕开的身影。德克萨斯抱着临期食品箱的指节发白,尾尖卷着抹布在身后划出凌乱水痕。

“今天天你总在货架间绕远路。”我挡住她转向调味品区的去路,晨光把我们的影子钉在打折泡面上。

她将箱子换到另一侧手臂,工装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未愈的咬痕:“货物分类需要重新规划动线。”

“刘伯的降压药昨天放在收银台左侧第三格。”我指间转着那瓶她“遗忘”在货架深处的药盒:“你从不犯这种错。”

德克萨斯突然蹲下整理底层货架,银发垂落遮住侧脸。我跟着俯身时,她尾尖扫倒的虾条包装在寂静中炸响。我们额头相距十公分时,她后颈渗出细汗洇湿的罗德岛纹身正随呼吸起伏。

“咖啡机清洗周期缩短了四十分钟。”她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抠着纸箱胶带。

“因为你多煮了七杯浓缩。”我按住她撕开裂缝的包装:“躲我的时间够冲二十杯了。”

“我...”她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冰柜除霜的水滴声:“不擅长...”

我摘掉她发间沾着的泡面碎屑,指节擦过滚烫的耳尖:“你躲闪时的尾巴会不自觉的到处乱扫。”

“今天要补三十箱货。”她突然说,尾尖扫过我的裤脚时带起细小静电:“动线需要...”

货架阴影里传来易拉罐坠地的闷响。她猛然起身时撞翻促销堆头,老坛酸菜面的包装袋在我们脚边炸开。浓烈香辛味中,她的尾巴绞住我的手腕,灰绒毛下搏动的频率比冰柜压缩机还快。

“货物分类...”她重复到一半突然噤声,耳尖在穿过玻璃门的晨光里透出血色。当我的影子即将触到她颤抖的睫毛,整排矿泉水突然在货架震颤——她的尾尖正死死抵着身后的饮料冰柜,凝结的霜花裂成蛛网状伤痕。

我握住她抠破纸箱的指尖,创可贴下的伤口正在渗血:“切利尼娜,别拿货物分类当借口。”

自动门铃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她忽然伸手调整我歪斜的工牌,指尖划过锁骨时带着药剂师的精准。当她的尾尖第八次扫倒虾条包装,我终于在膨化食品的脆响里听见那句:

“......知道了。”

阳光斜射进收银台时,她补货的路线终于恢复直线。只是每当经过冰柜转角,黑灰色的尾巴总会无意识勾住我的衣角,像系在旧船头的褪色缆绳,在潮汐里时紧时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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