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日(游神)

作者:妍韵 更新时间:2025/3/12 8:49:30 字数:5952

庙祝第五次登门时,我正在给临期的关东煮换汤底。电子秤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卡在3.75公斤,德克萨斯擦着收银台抬头,狼耳转向门口——铜铃撞碎的晨光里,老人唐装上的八卦绣纹已经褪成灰白色,像团将熄的香灰。

他腋下夹着卷泛黄的宣纸,边缘蛀着虫洞。我瞥见纸上朱砂画的增损二将轮廓,增将军额间的煞纹比我记忆里多勾了一笔。

“陈家后生,”庙祝的拐杖尖戳中地砖裂缝,那里积着昨天打翻的鱼丸汤汁:“今年游神的鼓点提前了半月。”

德克萨斯突然关掉收音机,便利店陷入诡异的寂静。晨间促销广告的余韵卡在空气里,和鱼腥味搅成团黏稠的雾。我摸出根烟咬在齿间,没点。

老人解开宣纸的动作像在拆骨灰坛的封泥。破损的损将军戏服摊在收银台上,青铜獠牙面具压住了促销传单的“买一送一”字样。面具内侧的皮革衬里裂开道口子,露出二十五年前我父亲缝补的棉线——针脚粗得像蚯蚓,和他当年替我补书包的手法如出一辙。

“这片地方能撑起这身行头的,只剩你。”庙祝的指甲刮过面具锈迹:“去年请的剧团后生,踩七星步摔断了增将军的令旗。”

德克萨斯擦货架的动作突然加重,罐装咖啡被扫落两瓶。她弯腰去捡时,尾巴尖扫到戏服下摆的虎头绣纹,金线勾的虎须缠住了绒毛。

“三年没碰罡步了。”我摩挲着面具边缘的裂痕,那里曾经磕碎过我的眉骨:“现在年轻人不都爱请电子神将?那LED灯比朱砂都鲜艳。”

庙祝突然剧烈咳嗽,痰音里混着风箱般的喘息。他从唐装内袋掏出个塑封袋,里面装着三根断裂的令旗竹骨:

“上个月大学生搞文创,给损将军P上猫耳朵直播卖货。三太子托梦说香炉发烫,庙里连夜请道士做了三坛法事。”

后巷传来垃圾车压缩箱的轰鸣。德克萨斯不知何时绕到收银台内侧,沾着咖啡渍的抹布按在戏服虎头绣纹上,她指尖点着虎眼处发黑的斑痕——那是我十九岁那年游神,被冲天炮灼伤锁骨时溅上去的。

庙祝的瞳孔突然浑浊得厉害。他抖着手解开唐装第三颗盘扣,露出胸口巴掌大的膏药贴,边缘泛着尸斑般的青紫:“肺癌晚期。医生说撑不过这个梅雨季。”

便利店冰柜发出年迈的嗡鸣。德克萨斯尾巴扫过我的后腰,绒毛缠住皮带扣。我知道这是她表达不安的方式,四年前我最后一次布下战斗计划时时,她也是这样用尾巴勾着维修间的门把手。

“增损二将的罡步要踩七十二星宿,现在孩子连北斗七星都认不全。”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我手腕,膏药味混着线香气钻进鼻腔:“你爹走前说,当年不该让你碰面具......”

我猛地抽回手,撞翻了关东煮汤锅。昆布卷在汤汁里浮沉,德克萨斯已经拎起戏服抖了抖,青铜护心镜撞在货架上,惊醒了午睡的橘猫。

“斋戒十天。”老人从袖管摸出朱砂写的黄历:“正月十二开脸,要避女色、忌荤腥。”

庙祝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掏出发黑的氧气管塞进鼻孔,浑浊的眼球转向墙上父亲的遗照。那是张游神时的抓拍——增将军的獠牙面具掀起半边,露出他叼着香烟给损将军系腰带的侧脸。

“九十年代那场大火,”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你爹戴着这个面具冲进火场,救出六个孩子。”

他枯槁的手指抚过护心镜上的灼痕:“面具融了半边,烙在他脸上三天才揭下来。”

德克萨斯突然熄了灯。晨光从铁卷门缝隙漏进来,把戏服上的虎头绣纹切割成碎片。我摸到面具内侧凸起的疤痕组织,那是父亲面颊的轮廓,被高温永恒拓印在青铜里层。

“最后一次。”我扯断缠在尾巴上的虎须金线,“但我要改七星步的走位。”

庙祝的氧气管发出嘶鸣。在他来得及反对前,德克萨斯已经展开便利店进货单,背面是我用机油画的路线图——增损二将的巡境路线精确避开所有奶茶店与直播打卡点,终点停在便利店门口。

“当众斩的煞,总得有人善后。”

老人离开时,朝阳正灼烧着对面整容医院的玻尿酸广告牌。德克萨斯把戏服塞进微波炉除味,青铜面具倒扣在水锅里煮着。我望着沸腾的水面浮起的铜锈,突然想起十九岁那年——面具揭下时粘连着带血的皮肤,父亲用便利店顺的创可贴按着我的伤口说:“疼就咬这个。”

递过来的是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我靠着冰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促销传单边角的锯齿。德克萨斯正跪坐在货架底层,银灰色尾巴拖过地板,扫开两粒滚落的咖啡豆。

“要扮神将。”我弹了弹烟灰,火星坠在关东煮汤锅边缘:“十天天。”

她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电动螺丝刀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不沾荤腥?”

“嗯。”

“不近女色?”

“嗯。”

她突然举起刚修好的咖啡机,不锈钢外壳映出我僵硬的脖颈:“包括灰发狼耳的临时工?”

我扯了扯领口,那里还留着三天前的咬痕:“庙里规矩......”

“明白。”她拔掉电源线,插头擦着我耳际飞向插座:“每天戌时,便利店关东煮半价促销。”

尾巴突然扫倒整排能量饮料:“你爹的护心镜还在锅里煮着。”

铝罐滚动的声响里,她已翻出库存表开始划写:“十天够处理三箱临期泡面——要改促销方案吗?”

我蹲下身捡罐子,后颈忽然贴上冰凉的金属——是她拆下来的咖啡机滤网。

她背对着我调整货架,最后一罐红牛被摆正时,晨光正刺破铁卷门缝隙。德克萨斯尾巴尖勾住我的皮带扣,力道轻得像便利店周年庆时飘落的彩带。

正月十二的格子被马克笔圈得发皱,撕拉声惊醒了收银台下的橘猫:“十天后,关东煮汤该换新料包了。”

戏服叠进行李箱时压住了便利店周年庆的传单,青铜面具用德克萨斯修冰柜剩下的气泡纸裹了三层。她蹲在收银台后调试咖啡机,电动螺丝刀的嗡鸣盖过了拉链咬合声。

最后一双布袜塞进夹层时,橘猫跳进行李箱抓挠戏服的虎头绣纹。德克萨斯头也不抬地抛来根橡皮筋,正好套住猫脖子。我摸到皮筋上沾着的银灰色绒毛,发硬的咖啡渍硌着指腹。

庙祝派来的厢型车停在凌晨五点的雾里。司机嚼着槟榔刷短视频,外放声漏出车窗:“老铁们看这个特效......”

德克萨斯突然切断总闸,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啪”地熄灭,对面整容医院的LED广告牌趁机把紫光泼进店内。

我拎起箱子时,她正用棉签清洁咖啡机的电路板。尾巴扫过货架底层,碰倒的罐装啤酒滚到脚边,在寂静中炸开细小的回声。

寺庙台阶积着昨夜的香灰,执事递来的铜盆里漂着柚子叶。褪戏服时,麻布内衬摩擦到锁骨结痂的咬痕,德克萨斯补针的线头还支棱着。面具扣上脸的瞬间,皮革衬里残留的便利店冷气钻进鼻腔——她偷偷塞了片柠檬味的除臭包。

老庙祝摇响法铃时,供桌上的苹果还贴着便利店价签。三炷立香青烟笔直,我望着烟雾穿过面具眼洞,在晨光里勾勒出德克萨斯修理咖啡机时的侧影。袈裟拂过手背的刹那,听见遥远的巷弄传来冰柜除霜的嗡鸣。

卷帘门依旧在清晨五点十五分准时升起。德克萨斯把“暂停营业”的塑料牌换成“特惠促销”,纸板边角被猫抓出毛边。冰柜除霜的水流进接水桶,叮咚声比往常响些——那人常用的红色塑料盆被带去庙里装香灰了。

晨报送来时带着庙会的油墨味。她抖开报纸,豆腐立刻扑上来抓挠社会版上的神将巡境照片。增损二将的面具在黑白印刷中糊成团阴影,唯有护心镜的轮廓像便利店关东煮锅的反光。

促销装泡面的生产日期标签总被客人撕开查验。德克萨斯改用热熔胶枪封口,胶体凝固后的纹路像极了她补在戏服内衬的针脚。有次社区阿婆来买鸡蛋,盯着她缠创可贴的指节问:“你老板回老家相亲啦?”

深夜补货时摔碎两瓶豆瓣酱。她蹲着清理玻璃渣,突然想起该把警示牌挪到调味区。起身时撞翻促销堆头。

冰柜压缩机发出垂死般的嗡鸣。德克萨斯拆开检修,发现那人塞在零件缝隙的备用螺丝钉,锈迹斑斑的钉身上刻着便利店开业日期。替换零件时,她顺手给咖啡机接上备用电源线——铜丝缠绕的结扣是那人教的海员结。

庙会直播的声浪从对面手机店溢出。她擦拭关东煮汤锅的手指顿了顿,竹轮在沸汤中翻出那人惯用的摆盘角度。穿汉服的网红举着自拍杆闯进来买暖宝宝,镜头扫过她沾着咖喱渍的围裙:“家人们看这个冷脸店员像不像缄默德克萨斯......”

打烊前最后一小时,常客刘伯拎着半打啤酒蹭WiFi。醉话里夹杂着庙会见闻:“小陈扮的那个损将军,踩罡步比广场舞大妈还带劲......”德克萨斯突然调高收银机提示音,硬币清点的叮当声淹没了后续的赞叹。

十天晨光初现时,促销日历的马克笔印洇透了纸背。德克萨斯撕下过期标签的手停在半空——对面整容医院的LED屏正在调试新广告,紫光漫过货架,把临期商品的折扣码染成朱砂色。

——————————————————

子时的梆子敲过三巡,庙会的硝烟便漫进了街角。德克萨斯倚在便利店玻璃门后,看香烛的青烟攀着檐角灯笼的穗子,将“关东煮特惠"的荧光牌洇成昏黄色。对街糕饼铺的蒸笼揭开了,白雾裹着八宝饭的甜腻,撞碎了门缝里漏出的昆布香。

游神的队伍是从城隍庙老墙根下涌出来的。三十六盏白纸灯笼打头阵,烛火在绵纸里跳着,映得青石板上的百年沟纹忽明忽暗。八名赤膊汉子抬着神轿,轿杠压得他们脖颈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脊沟流进扎红腰带的裤头。德克萨斯数到第七顶轿子时,指尖无意识摩挲起收银台边缘——那里有道三寸长的刻痕,是去年那人修理验钞机时失手划的。

铜锣破风的锐响惊飞了檐下的灰鸽。损将军的獠牙面具从长街尽头浮出来,青铜在百盏灯笼里泛着血锈色。那人头顶的三炷问路香烧得笔直,青烟在七星步的顿挫间折成直角。德克萨斯忽然想起他离家那日,庙祝送来的黄历纸也折着这般生硬的折痕。

游神阵行至街心,二十四面令旗突然收束如莲。损将军旋身挥动三叉戟,铁器破空声惊得蹲在糖画摊前的孩童忘了哭。德克萨斯看见他皂靴踏过的地方,前日冲积的泥印竟拼出个残缺的八卦。

“添油——添油咯!”

执香的老妇颤巍巍挤到阵前,竹篮里的茶油罐贴着便利店促销标签。德克萨斯认出那是自己退回厂家的瑕疵品,封口的塑胶圈还缺了个齿。损将军的令旗尖挑起油罐时,她下意识去摸围裙口袋里的开罐器,却只触到几粒结块的方糖。

油泼在火把上炸开的瞬间,整条街的空气都扭曲了。德克萨斯后撤半步,后腰抵住冰柜,玻璃门上凝的水珠顺着脊线滑进货架缝隙。那人踩着禹步从烈焰中穿行而过,戏服下摆的虎头纹被火舌舔得须发皆张,倒像是她上个月补货时勾坏的毛线圈。

巡境队伍行至便利店七步外,鼓点忽地转急。德克萨斯数着七星步的方位——那人本该踏坤位转艮,此刻靴尖却偏向冰柜映照的霓虹残影。她屈指轻叩玻璃,三下,两急一缓。损将军的皂靴在柏油路上拧出半圈焦痕,险险避过井盖边缘的猫食残渣。

对街药铺的伙计捧着药渣出来倒,撞上游神阵的煞气,一簸箕陈皮当归全撒在功德箱前。德克萨斯看见那人戟尖轻挑,药渣便聚成个规整的太极。这手法让她想起每月清点零钱时,那人总能把硬币垒成等高的圆柱。

更夫敲响五更梆时,游神阵已在长街往返三巡。德克萨斯指间的柠檬糖纸叠到第七折,恰是七星步的最后一变。损将军旋身收戟的刹那,香灰落进她晨扫时未清干净的簸箕,在积水中凝成个歪扭的“煞”字。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游神队伍已化作长街尽头的剪影。德克萨斯推开玻璃门,晨风卷着未燃尽的纸钱扑进店内。她蹲身去捡门槛边的令旗穗子,发现那人皂靴的泥印里混着便利店特供的咖喱粉——定是那日他装箱时打翻了调料罐。

冰柜发出年迈的嗡鸣,德克萨斯把令旗穗子塞进装吸管的铁罐。晨报头条上的游神照片里,损将军的护心镜倒映着便利店招牌,模糊的霓虹光晕中,隐约可见她擦拭关东煮汤锅的残影。

——————————

便利店的门铃响得比往常清脆些。德克萨斯正踮脚调整货架顶层的泡面箱,银灰色尾巴悬在半空,像把没擦净的餐刀。我望着她后腰处新添的创可贴——是那种便利店促销送的卡通款,边缘已经卷起——突然发现十天足够让冰柜结出新的霜花。

“回来了?”她没回头,手腕一抖,纸箱利落地卡进凹槽。关东煮的香气里混着陌生的辛香料,我瞥见操作台上拆封的九州风味料包,塑料袋上还沾着干涸的咖喱渍。

“嗯。”

橘猫从收银台底钻出来,颈圈上拴着半截令旗穗子。我弯腰解红绳时,德克萨斯突然抛来罐冰镇乌龙茶,铝罐上的水珠在虎口积成小小的湖泊。

“巡游时,”我摩挲着罐身的便利店logo,“像不像你修冰柜时的样子?”

她拧着咖啡机的手顿了顿,螺丝刀在滤网边缘刻出新月形划痕。“第七天促销装泡面滞销。”

答非所问的瞬间,尾巴扫落了货架上的能量棒。我们同时蹲下收拾,她的发梢扫过我手背,带着机油的铁腥。

“戏服呢?”

“留给新人了。”我捡起滚到冷柜底部的柠檬糖:“八字纯阳的男孩,说要做当代钟馗。十六岁,七星步踏的比我稳。”

德克萨斯忽然扯开工装裤口袋,掏出的青铜面具钥匙扣叮当坠地——是庙会纪念品摊的劣质货,獠牙处已经掉漆。她脚尖一勾,小物件精准滑进废纸篓:“冰柜电路板烧了三次。”

夜班灯管在她脸上投下货架的栅格影,我注意到促销日历的马克笔迹洇透了四十九个格子。后巷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她突然按下咖啡机开关,新调试的研磨声盖过了我的解释:“庙祝说那孩子能踏全七十二煞位......”

“关东煮的白萝卜,”她截断话头:“要切九毫米厚。”

钢尺拍在砧板上的响动惊飞了偷食的麻雀。我望着她握刀的指节,那些被螺丝刀磨出的茧子正压着刻度线,刃口落下的节奏与巡游鼓点微妙重合。

晨光漫过铁卷门时,我们发现面具钥匙扣又回到了收银台。德克萨斯用热熔胶把它粘在验钞机旁,青铜色与便利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作响时,德克萨斯正踮脚调整货架顶层的泡面箱。银灰色尾巴垂在工装裤特制的开口外,随着哼唱的叙拉古小调轻轻摆动。我抱着一箱新到的汤圆粉挤进门,冷气扑在汗湿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第三排左数第四包。”她头也不回地抛来句话,指尖捏着的螺丝刀正给关东煮机器更换滤网:“生产日期印歪了。”

我放下纸箱,果然在促销堆头里找到那包瑕疵品。德克萨斯耳尖微动,尾巴卷起我手边的美工刀甩过去,刀锋精准地划开包装封口。临期标签贴上时,冰柜突然发出年迈的嗡鸣,惊醒了蜷在收银台下的橘猫。

元宵节的彩灯从对街屋檐漫过来,将货架染成暧昧的粉紫色。德克萨斯擦着咖啡机的不锈钢外壳,忽然说:“竹轮煮过头了。”

我转头看向关东煮锅,蒸汽正托起两颗膨胀的鱼丸,在昆布汤里浮沉如满月。

晚八点的客流高峰,穿唐装的老主顾们挤在热食区。刘伯的檀香手串卡在硬币槽里,德克萨斯用指甲锉三秒撬出;陈婶带来的保温壶要灌满关东煮汤底,她顺手添了勺自调的味噌粉。我望着她在人群里穿梭的银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的鲁珀族少女也是这样利落地修好跳闸的电路,从此工装裤上多了个放尾巴的破洞。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最后一盏走马灯熄在街角。德克萨斯蹲在冷柜前补货,尾巴尖勾着价签打印机吐出的废纸带。我递过温好的柠檬茶,瞥见她后颈沾着抹茶粉——定是给那对闹腾的双胞胎找零时,被他们手里的汤圆粉扑的。

“电路板老化了。”她突然敲了敲关东煮控制面板,液晶屏上的温度数字正在抽搐:“得换块新的。”

我凑近查看时,她耳尖绒毛扫过我下巴。这些年来这个距离依旧让人喉头发紧,混着她身上恒常的机油味与冷杉香。控制板螺丝孔里卡着半颗干瘪的红豆,是上次七夕促销时留下的。

打烊时发现促销日历停在正月十四。德克萨斯咬着pocky撕去旧页,元宵节的格子被她用红笔圈成满月状。我收拾着撒落的汤圆包装纸,忽然听见金属落地的脆响——她尾巴卷着的螺丝刀掉在关东煮锅旁,溅起的汤汁在瓷砖上画出歪扭的北斗七星。

冰柜的嗡鸣与往常别无二致。德克萨斯倚着补货梯清点库存,发丝在节能灯下泛着冷柜霜色。当我把最后一箱空瓶垒成标准立方体时,她的尾巴突然扫过后腰——像半年来每个打烊时刻的暗号,卷走了我口袋里的备用钥匙。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