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林间的间隙，为傍晚的城市覆上了一层薄幕般的红色轻纱，天空中轮廓分明的云朵，也仿佛被染上了几分温暖的橘色。
教学楼的天台上，原本还沉浸在某事中的贾唯，恍惚间好似听到了某个令他感到熟悉的声音，闻声望去，一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此时正略显诧异地看着这边。
“……有事吗？”
贾唯不经意地瞥了眼陌生少女的面庞，同时迅速在脑中查阅起有关对方的信息，发现仅仅只是对少女的声音有点不太确定的印象。
“……”
面对他的反问，少女脸上的表情顿时收敛，眨眼间便转变为了一副淡漠的样子，嘴唇闭合，久久都未做出任何的回应。
气氛稍稍变得有些尴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其他动作，都只是互相凝望着彼此。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贾唯意识到就这么僵持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于是为了打破僵局，他深吸了口气后，尝试着交流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忘了你而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我并没有生气，也从未有过让你道歉的意思。”少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径直走到了贾唯的面前，毫无顾忌地将脸贴到了离他面部很近的地方，“你有过想要结束人生的想法吗？“
“结束人生……”对于少女莫名提出的这个奇怪的问题，贾唯顿时满脸问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在迟疑了片刻，感觉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还是做出了答复，“我怎么会有……”
“真的？”
在贾唯话音未落之际，少女那冷漠的声音便先一步传了过来，她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使得贾唯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而她质问中的压迫感更是让他无法动弹。
在这种境况下，他根本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因此犹豫了片刻，他默默低下了头，选择避开少女冰冷的视线。
不过尽管贾唯表面上是一副认输的模样，但他的内心却很平静，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与少女的交流本就有些莫名其妙，何况最后无论是谁占据了上风，都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自己主动退让，说不定还能提早结束这场无意义的闹剧。
“不说话了吗？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确实是让我有些困扰了。”
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少女的执着程度，她的态度依旧咄咄逼人，一点要停下的意思也没有。
“……”
“嗯……话说得太重了。”见贾唯久久没有回话，少女这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失礼，主动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个比较正常的程度，微微躬身向他表达了歉意，“我好像有点将现实与幻觉弄混了。”
少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生人免近的冷冰冰模样，不过先前那种压迫感他倒是感觉不到了。
“真是无妄之灾……“贾唯暗暗叹了口气，主动对上了少女的眼睛，“你刚刚说的幻觉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在昨天的这个时候，我看到你从这里跳下去了。”
少女歪着脑袋酝酿了一会，平淡地诉说起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天台……跳下去……”贾唯微微蹙起眉头，就在少女将最后一个字道出的那一瞬，他便感受到了某种极强的既视感，并且随着他将注意力逐渐转移到这边，处于脑中的某个画面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对了，我就是在梦中从天台上失足摔下去的……还有面前这个少女的声音似乎也跟梦最后叫我的人的声音极为相像……”
“你……嗯？”就在他想要继续向少女询问其他问题时，对方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环顾了天台一圈也没有看到她一点影子，“不说声就走了吗……也对，毕竟只是陌生人罢了……”
望着楼下一群又一群走入教学楼的学生，贾唯这才发现自己不多的放松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
“算了，这种无意义的事还是快些忘了比较好。”
为避免自己接下来一直因这件事而困扰，他默默在心中暗示了自己一句。
—— —— ————
“果然还是没办法不在意啊……”
那陌生少女的表情与声音就像是直接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注意力专注的时候倒还好，但只要出现片刻的走神，便很难再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如果这种情况只出现在晚自习期间，那影响尚且还在贾唯的接受范围内，甚至于很快就会被他所遗忘。
然而，现实却是一直折腾到了半夜，少女那荒谬的问题依旧如同魔咒般断断续续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有过想要结束人生的想法吗？】
“难道我真的有过这样的想法？”或许是被这道声音洗脑太久的缘故，迷糊间贾唯竟真的开始怀疑起自己，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眨眼间便被他抛到脑后，“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不出意外的，贾唯再次失眠了，情况比起往常还要更加严重，毕竟这次他是真的整晚没睡。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熬夜，才坎坎撑过第一节课，就感觉随时会睡死过去。
无奈之下他也顾不上听老师在讲些什么，上课时有意放空思绪，随意在笔记本上描绘出一些东西，来让自己能够忽视掉想要睡觉的想法。
“阿唯……阿唯……”
“嗯？下课了……”或许是困意太过强烈的缘故，贾唯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本能地抬头看去，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渐渐倒映在他的眼中，脸上好似写满了无奈，“有事吗？”
“这句话换我来问你才更合适吧？”班长林鸣蝉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吐槽道，“昨晚你可是在上铺翻腾了好一阵呐。”
“抱歉，影响到你休息了。”由于大脑还不怎么清醒的缘故，在贾唯意识到这可能是对自己问罪后，没有过多思考事情的对错，就应了下来。
“我……”发现自己的意思被误解，林鸣蝉不由感到了头疼，赶忙开口将出现偏差的对话往回拉，“相处了也算有一阵了，你扪心问一下，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这样……”贾唯点了下头，像是肯定了这个的说法，不过没等林鸣蝉喘口气，他便再次反问道，“那到底是？”
“……”
林鸣蝉顿时一噎，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僵住，明明已经相处了近一年多的时间，但每次交流却还是像陌生人一样。
【噗】
见林鸣蝉连续吃瘪，原本打算不介入他们对话而装睡的崔敏文，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但很快，他便因承受不住两人的凝视，缩了缩脖子，不得不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所以？”
“好吧，我早该习惯的。”林鸣蝉幽幽地抱怨了一句，不知道是对贾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饶有兴趣地看向贾唯面前的笔记本，“原来你还会素描啊，画得还挺像的。”
“素描？”
贾唯疑惑地瞥了眼林鸣蝉，转而看向身前的笔记本，发现书页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已被完成大半的人物素描。
“这是……”
虽然他无法回忆起自己所画的人是谁，又是如何完成的这张画，但那画中的人物却给他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仿佛不久前才见过一般。
“这张画有什么问题吗，我倒是觉得已经跟你很像了。”察觉到贾唯的不自然，林鸣蝉以为对方是对作品感到不满意，表明了自己的认可后，用眼神示意了下一旁看戏的崔敏文。
“是啊，是啊。”崔敏文也是秒懂了林鸣蝉的意思，没有故意作对，随口应付着。
“和我很像？”贾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偏头看向身旁教室的玻璃，不多时一张与画中人物基本无差的面庞便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中，“还真的是我……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在他默默打量着画中人物的表情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我并没有生气，也从未有过让你道歉的意思。】
一瞬间，贾唯的大脑好像被电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也开始频频闪动。
变得模糊的景象，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而在那画面中一名眼神冰冷的少女，正微微侧着身子注视着这里。
待贾唯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是爬满了冷汗，呼吸也有点不平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那个……没事吧？”
林鸣蝉敏锐地发现了异常，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嗯，没事。”贾唯表情不变，单手抵在胸膛的位置，深深吸了口气，“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不打紧。”
“真的？”
林鸣蝉微微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相信。
见对方不接受自己的说辞，贾唯顿了顿，将目光投向还在装死的崔敏文。
“还来？”崔敏文暗暗在心中骂了两人几句，并在他们的目光下，自顾自地拿起了贾唯的笔记本，牵强地转移了话题，“咳咳，我不是说阿唯你画的不好啊，但相较于上一张自画像来说，你这次是不是将头发画得太长了些，额……仔细看看，这上面的人物说是你的女性翻版或许会更确切些……”
“上一张？”
“诶，你不记得了吗？”崔敏文微微一愣，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古怪，“就是你前天晚自习……”
“啊，老崔！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来着。”
没等崔敏文把话说完，林鸣蝉就突然用手钩住了他的脖子，也没询问对方同不同意，便将他往教室外带，独留贾唯一脸懵地坐在原位。
“真的有这么要紧吗？”贾唯满是疑惑地看着被林鸣蝉强托着走的崔敏文，口中喃喃着，“前天晚自习……我好像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