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相识是在初一报道的时候。
那时,大部分人彼此都不怎么认识,座位的安排也是相对的随意,想好好上课的通常选择坐在前排,而那些只想安分过日子的选择了坐在中间,至于后排大致上坐的就是一些像自己这样喜好安静或是时常在课上睡觉的人了。
由于崔敏文没有主动与人交流的兴趣,因此在确认好自己没走错教室后,就直接选了个后排靠窗的位子趴下睡觉了。
“班主任还没来吗?”不知过去了多久,崔敏文渐渐被周围的喧闹声吵醒,半睁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都已找好了自己的位子。
随着他的目光转到了教室的最后,一个站着的少年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家伙是个什么情况?”
少年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红色,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不断在周围的人身上游离,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在他的视线刚接触对方还没多久,少年这边便立刻有了反应,快速对视了一眼,便受惊般低下了脑袋。
“胆子这么小的吗……”崔敏文稍稍有些无语,转过身没多久,察觉到仍旧有视线在若有若无的朝向这边,微微叹了口气,向少年的位置招呼了一下,“行吧,就当一次善人好了。”
尽管过程有些奇怪,但崔敏文就这样与贾唯成为了同桌。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崔敏文逐渐发觉贾唯其实是个不错的家伙,除去遇事容易紧张,不怎么爱说话两点外,课上睡觉被老师发现会主动提醒,没认真听课也会主动将笔记借出,作业忘做也……咳咳,总之崔敏文确实是因此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在这段相处的时间内,崔敏文也逐渐注意到了贾唯身上一些不太寻常的行为,就是他似乎不懂得什么叫拒绝,过分点说就像个呆瓜一样,无论别人要求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甚至是一些明眼人都觉得过分的事情。
起初,只有少数人知道贾唯的为人,就没有引起太大的问题,但在同班之间互相摸和了一段时间,这点就基本不是秘密了。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班上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贾唯,尤其是班级卫生这种事,因为他总是很早到校的缘故,久而久之就成了只属于他的日常责任。
“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应下,又不是欠那些人的。”到后面崔敏文实在看不过,便开口提了一嘴。
“不想做的事……”贾唯的表情有些懵,似懂非懂的喃喃了几声,不解地看向崔敏文,“什么算是不想做的事呢?”
“……你这家伙。”面对这出乎预料的反问,崔敏文一时语塞,看着对方那不似作假的眼神,深深叹了口气,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样子,“就是会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的事情,要是还不懂,等下次还有人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就直接装没听到好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贾唯沉默了片刻,刚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崔敏文紧紧皱起的眉头后,便又点头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崔敏文本以为这种事之后就算结束了,结果让他一阵窝火的是,他还是高估了贾唯不多的决心与低估了那些人的无耻。
明见着贾唯几次表示了今天没空,那些人却还是在短暂的惊讶后一直缠着他,口中说着:就帮这最后一次了,今天我是真有事。
“那……好吧。”
事已至此,崔敏文能怎么办,好言难劝该死鬼,也权当是没有看到了,反正麻烦的又不是自己。
只是要说崔敏文是真的不在意,那肯定是在说谎,毕竟受了贾唯那么多恩惠,但他能怎么办,受害者都表示是自愿的了,那自己又该以何种理由介入,况且这种事后续肯定还会有,难道次次都要他帮忙挡着吗,只能是后面再找机会跟贾唯好好聊聊了。
“你看我就说那家伙是个天生的【贝|戋】种吧?看着不愿意,这不随便哄哄就又可以了。”
“这个声音……”崔敏文顿时回过了神,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刚刚那群人,此时正有说有笑地并排走着。
“就是说啊。”其中一人翻着白眼,用怪异的声音模仿着,“那……好吧,真是笑死我了,下【贝|戋】的人本就该干下【贝|戋】的事,还特意学着整这一出欲拒还迎的戏码。”
“哈哈哈。”
听着三人不断吐露出的污秽言语,崔敏文的脸色慢慢黑了下去。
骂的难听又如何,骂的又不是我……
生气?对啊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这些话也算不了什么的……对吧……
“诶,说到欲拒还迎,你不觉得他长得非常符合某些人的癖好吗,如果……”
要忍住啊,崔敏文,这都还没出校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崔敏文也记得不太清了,当时他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上涌,便将一切都交给了本能,能够回忆起的就某些人辱骂,哭泣以及求饶的声音及画面片段了。
不出意外的,他们都被约谈了,惩罚方面或许是另外三人心虚的缘故不敢说实话,再加上是多打少的缘故,最后也只是双方都口头警告了一下罢了。
至于说后不后悔,起初崔敏文知道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内心只觉得大赚,一点别样的想法也没有,毕竟他也看那些人不爽很久了,直到第二天听到了贾唯所说的话。
“文文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打起来呢?”贾唯的话语中带着担忧,但更多的是不解,“有事的话,坐下好好说会更好吧……”
“我……”
那时,崔敏文听到自己的冲动换来的只是一句不解,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当是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没有任何解释,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贾唯,甚至于后面一次换座位时,主动调到了前排。
现在想来,崔敏文都不禁对自己当时的反应感到尴尬,虽说事出有因,但因为这个赌气了整个初三也属实是太过了。
他本以为自己与贾唯的缘分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结果升入了高中他震惊地发现贾唯不仅跟他同班,甚至还是成了他的同桌。
正当崔敏文犹豫着该用何种态度面对这次尴尬的重逢,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认识的同桌除了外表之外,满是陌生,让他不由愣住了。
“有事吗?”
“额,你是阿唯对吧?”崔敏文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贾唯的反应非常平淡,如果不是他将头转了过来,崔敏文甚至觉得对方可能都没有听到。
“哈哈哈……”见贾唯是这种反应,崔敏文也只能讪讪一笑,语气稍显僵硬的掩饰着,“也不算是太熟吧,不记得也正常。”
“嗯。”
尽管贾唯表现得不认识自己,但崔敏文对此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他猜测对方可能还在为之前突然断交的事情赌气,或许重新相处一段时间,等怨气消散一些就好了。
只是事实却是贾唯是真的变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崔敏文发现过去那个容易过分紧张的他,如今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于性情也变得起伏不定,可能前一秒还在正常的交流,下一刻随着声音毫无征兆的停下,气氛也会在顷刻间变得压抑,如果此时与其对视的话,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给死死订在墙上一样。
难道是因为我之前那近乎背叛的行为吗……
崔敏文知道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些自负,但如果真去较真的话,他也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啧,有些羡慕那些真善或真恶的人了,不用总是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纠结。”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为了让心里好受点,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是能帮衬到贾唯的,他或多或少都会出点力,有些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能推的他也会帮着推掉。
“只是你没脾气这点怎么就一点不改啊……去给老巫婆当苦力这种事你也接……”
崔敏文口中的“老巫婆”指的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而“当苦力”指的就是接任班长了,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说,那就要看看她所做的那些事了,任何事情采用的都是连坐制度,只要班上有一个人的行为让她感到不爽了都是整班罚,并且还不接受任何的理由。
上课也不好好上,自己不认真讲课,偷懒放视频也就算了,还特别喜欢中途突然抽人讲自己的见解,讲的不和她心意就罚,连着几个人都这样就全班罚。
还有很多本该是班主任的任务也全都是仍给班长,有点瑕疵就要被数落,还要随叫随到,活脱脱就一出气筒……
前几任班长都是被强行指认的基本没当多久,就会因受不了折磨,故意跟班主任对着干而被撤,直到贾唯这个铁头娃接任,事事顺从,还没有怨言,要不是他做事效率偏低,且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说不定还真要被迫害整整三年了。
嗯……为什么是三年呢,因为悲催的是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崔敏文跟贾唯再次被分入了“老巫婆”的班级,又因为大半个班的人基本都没变,因而被使唤顺手的贾唯再次被迫担任了班长。
好在转折出现的不算太晚,在刚入高二还没多久的时候来了一个成绩非常好的转校生,或许是因为这点“老巫婆”暂时放过了贾唯,打着让新人更快适应的旗子,将班长的位置转给了林鸣蝉。
最早崔敏文还暗暗庆幸来了这么一个倒霉蛋来顶他们的班,但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贾唯是怎么想的,竟然莫名其妙的主动去帮一个毫不认识的人。
然后……唉,没有办法,崔敏文最后也只能苦笑着跟上了。
只是让崔敏文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鸣蝉还真的一点也不惯着“老巫婆”,认真做事的同时,面对她的刁难每次都是正面回怼,更夸张的是有一次还真将其说破防了,甚至于放出狠话:我看你能不能毕业。
不久更魔幻的事情就来了,不知道林鸣蝉是怎么说服的贾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次“老巫婆”正训人的时候,突然介入,由贾唯开头,林鸣蝉主力的配合下,将其驳斥得哑口无言。
虽说过程崔敏文看得确实很爽,但回过头他又有点担心两人该如何收场,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失了学业实在是不值。
好在事实证明崔敏文是在瞎操心,林鸣蝉还是很有门路的,不仅人没事,还在没有任何通报的情况下,换了个新班主任也就是冯婧瑶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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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无论回忆起多少次都还是太夸张了……”大学食堂内,崔敏文瞥了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林鸣蝉与贾唯,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老崔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发现崔敏文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林鸣蝉挑了挑眉,摆出了一副要找茬的架势。
崔敏文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禁感叹这家伙的直觉还是这么敏锐。
“你觉得呢?“崔敏文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吐槽道,”我都特意考出省了,怎么还能跟你们两人成为室友……不装了是吧,就搁这盯着我一个人折磨呗……”
“什么啊,我们这叫有缘好吗?”林鸣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确实是有缘……如果孽缘也算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