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觉得是救人重要,还是救心重要呢?”
“救人……还是救心……”林鸣蝉不解地看向病床上侧着脸看向窗外的夏玲。
这个问题对于刚接触生命含义的林鸣蝉来说似乎是太难了一些,他无法理解这个问题被提出的意义,毕竟如果一个人没了生命,就算心灵得到了拯救,那还有意义吗……
“嗯……如果有一种东西,它会严重影响你的身体,但你却十分珍惜它,那么你是否会在他人言语的引导下将其抛弃呢?”夏玲一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诶,夏玲姐会死吗?”林鸣蝉的声音有些颤抖,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与恐惧,虽然他们没有亲属关系,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他知道夏玲姐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他不想夏玲姐就这么消失。
“小林,不用那么害怕哦。“夏玲回过了头,脸上带着微笑,即使是说着这么沉重的话题,她的声音依却旧温柔平静,“我暂且还是更想好好活下去的。”
“那么以后呢……”
“唔……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夏玲没有直接回答林鸣蝉的问题,“人呢,是需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的,即便是用谎言塑造的,但只要自己愿意相信,那也就足够了。”
“……我不明白。”
“哈哈哈,不明白也不要紧,这种事对小林还早了点。”说着,夏玲起身走到了窗边,抬起头,向着天空的方向伸出了手,“阿玲,你会陪我走到最后的……对吧……陪我去看那漫天繁星……”
“嗯?漫天繁星……夏玲姐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事,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 —— ————
“原来她还说过这样的话……”
教师宿舍内,冯婧瑶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双眼略显无神,脸颊上还残留着醉酒后的红晕。
“我说冯老师……”林鸣蝉眉头紧皱,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作为教师,大白天的就在这喝酒,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吧……还是在学生面前。”
“是啊,按理确实不太合适。”冯婧瑶先是一愣,随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但换做是她口中的‘小林’,就稍微可以被原谅了吧。”
听到这像是耍赖的话语,林鸣蝉一阵无语,他会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源于面前的人没来由地说出了那个深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名字。
——夏玲
“既然冯老师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完了……”林鸣蝉停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即便他早已知晓事情的结局,但心跳还是止不住得快了起来,“那么夏玲姐她……”
“她死了。”冯婧瑶低下了脑袋,视线游离不定,但随即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向林鸣蝉,“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才对。”
“嗯,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人嘛,总是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林鸣蝉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他并不觉得这个答案有多么难以接受,“那冯老师你可以跟我讲讲夏玲姐之后的事情吗?”
冯婧瑶没有拒绝,尽管那些记忆在现在的她看来非常的痛苦,但还是缓缓将发生在自己与夏玲身上的经历讲了出来。
那时,夏玲的父母因对她康复的速度感到不满,因此不顾医生的建议,将夏玲转到了另一家自认为治疗效果更好的医疗机构。
而在这个偶然的机会之下,夏玲跟正因学生自杀而严重抑郁的冯婧瑶成为了同一病房的病友。
也不知道是因为善良还是在冯婧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之后的日子里夏玲总是对冯婧瑶非常照顾,像亲姐姐般安抚着她的情绪,耐心倾听着她所有的诉求。
在夏玲的帮助下,冯婧瑶渐渐走出了低谷,为了回报对方,冯婧瑶在有了余力后,开始主动去了解夏玲的事情。
只是夏玲的心理防线似乎格外的强,长时间相处下来,能被她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只是夏玲的沉默与温柔的微笑。
夏玲总是表现得很阳光,久而久之倒是让冯婧瑶误以为对方的病情不算太重,见夏玲不愿意说,她也只能是努力去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就在冯婧瑶感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变故出现了……
——夏玲死了,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太迟钝了吧。”冯婧瑶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自责与悲伤,“夏玲她或许也曾求救过的。”
“求救……”林鸣蝉压抑住积蓄在胸口的烦闷,思绪快速转动,“是那些夏玲姐谈到的有关自己的事吗?”
“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可怕啊。”冯婧瑶的瞳孔不由放大,好一会才苦笑着呢喃了一句,“还是说是因为我太过自私,只顾着自己才没能及时发现呢?”
随后冯婧瑶便开始讲诉起自己在夏玲逝去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察觉到的不对劲的地方。
在冯婧瑶的印象中,夏玲的情绪大多数时间都表现得很稳定,同人交流时脸上也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但每隔一段时间她的情绪又会毫无征兆的转变为另一个极端,变得极度怕生。
不过随着医生的治疗,这个间隔也在逐渐被拉长,除了每次结束治疗回到病房后,夏玲会像寻求安慰般,变得黏冯婧瑶外,单从结果上看夏玲的病情确实是在好转。
“只是后果或许就是心灵上的崩坏吧……”冯婧瑶不由长叹了口气,“还有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是从我的病情将要恢复这件事上,联想到了阿玲和自己总有一个要消失的结局是躲不掉的吧……”
“但这些仅仅是冯老师你的猜测吧?”冯婧瑶的猜测并非没可能,但林鸣蝉还是理智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这样都算是过错的话,那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共犯了。”
“林鸣蝉,你不一样……”冯婧瑶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在夏玲仅有讲诉的有关自己的事情中,除了阿玲就是你了,每当提到‘小林’这个称呼,也是我能看到的她心情比较好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映着是难以忘怀的过去,林鸣蝉所不知道的,在那所洁白的病房里夏玲姐与冯老师的故事。
“……抱歉,忘掉我先前的胡言乱语吧,这是我的坏习惯,总是忍不住在某些事情上胡思乱想。”冯婧瑶尴尬地摆了摆手,有些僵硬地转移着话题,“话说你会对贾唯那孩子这么在意,该不会是抱着赎罪的心理吧。”
“……”林鸣蝉脸色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冯老师你都知道了?”
“还真是这样……”看到对方的反应,冯婧瑶一时间哭笑不得,“我只是略微察觉到那孩子身上有些不对劲,再加上你们俩之前的‘光辉事迹’,才诈你一下。”
“……我会控制住度的,不会让冯老师你为难的。”
“啊,我这边倒是没太大的关系,大不了卷铺走人就是了,毕竟我本就是家里人怕被说闲话,才硬塞到这里的。”冯婧瑶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倒是你不要因执念太重将朋友给害了。”
“执念吗……”林鸣蝉小声呢喃着,内心越发的坚定,“或许吧。”
如果再让他回答是救人重要,还是救心重要,现在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