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织出第五张蛛网时，米狄亚的裙摆已经沾满露水。她蹲在溪边清洗野莓，哼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的古怪调子。
五天过去了，他们也一起走过了五天了。
"文神父，你教我选的这些莓子挺甜的诶！"她将一颗红果抛向正在祈祷的神父，果实在半空划出违反重力的弧线，精准落入对方怀中。
而神父正在想，6天前，他承接过枢机主教的密令——那封火漆封住的信笺，此刻正在他怀中灼烧着皮肤。
主教貌似收到了中央的预警。
"该回……"
警告尚未出口，异变骤生。
裹着腐臭熊皮的人形从紫杉树后闪出，淬毒的银刃直取米狄亚后颈。文神父的法杖刚抬起，少女突然被树根绊倒。
"呀！"米狄亚跌坐在苔藓上，毒刃擦着她飞扬的发丝掠过，削断三根早已枯死的鸦羽。
第二具傀儡从溪面倒影跃出。当叶刃即将割破少女脚踝时，她慌乱抛撒的野莓中，有三颗竟嵌入傀儡关节缝隙——这概率堪比暴雨天被雷连劈七次。
"强、强盗？"米狄亚连滚带爬地后退，麻布裙被割裂的破口告诉了所有的刺客，目标基本上没受伤呢。
文神父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少女周身五尺的晨雾凝结成水晶薄片，让第三具傀儡的突袭轨迹被这种神秘现象强行更改了。
"闭眼！"
神父随手一挥，数道光剑射向了那三具傀儡。
最后一具傀儡化作焦木，文神父让米狄亚去河边清洗一下自己的小脸。
米狄亚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小脸蛋儿。她将手腕蜕皮的红斑归咎于荨麻，又把虹膜残留的金色纹路当作阳光反光……
"今日教你认认我们人类的一些势力。"
神父屈指弹落圣餐杯边缘的露珠，水珠在青岩表面滚出三块区域，"先记住三个名号——辉光联盟、星空教廷、无相塔。"
米狄亚盘腿坐下，野莓在膝头堆成小山："听着像您之前说过的酒馆招牌？"
她好像挺喜欢吃野莓果的。
"北边那些青瓦尖顶的城邦瞧见过么？"文神父用杖尖在岩面东侧画出盾牌徽记，"他们信人定胜天，最烦旁人耍弄魔法。"
"就像……"米狄亚突然卡壳，指尖无意识揉捏着野莓，仿佛在捕捉某个模糊的影子，"就像以前，呜……那些村里人总说巫医骗钱？"
文神父的银发微微晃动，他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阿赖耶识集体意识的渗透——当某个群体对特定事物的记忆足够强烈时，即使个体失忆也会残留碎片。
"差不多。"他颔首，"辉光联盟由七个王国组成，专防着魔法惹祸。"杖尖敲了敲盾牌徽记，"你的故乡...该是受他们庇护的。"
少女突然安静了，指尖摩挲着布袋补丁。
那针脚与她消失的记忆一样凌乱，野莓汁从指缝滴落，在青岩上晕染出模糊的村落轮廓。
杖尖移至岩面中央，勾勒出星芒纹章："我便属这派系。侍奉被逐的旧神，管束着世间魔力流动。"
神父抚过胸前的星辉石，冷光映出他眼底的阴翳，"教廷特许的神职人员，方得借用根源皮毛，也就是你看见的那些魔法。"
他忽然挥杖击碎一块苔岩，掀起的气浪让米狄亚的头发微微摇摆，"寻常人碰了魔法，轻则发疯，重则爆体而亡。
米狄亚缩了缩脖子，魔法好吓人呀。
杖尾重重戳向岩面西侧，刻出倒悬尖塔："无相塔，这伙疯子习惯在深山老林筑巢，大部分都专干教廷明令禁止的勾当。"
"比如把活人做成傀儡？"
她想了想，之前袭击他们的刺客残骸正在森林中散发腐臭。
"比那更糟。"神父从袖中抖出张焦黄通缉令，画中扭曲的尸骸让米狄亚捂住了嘴……
日轮西斜时，米狄亚用莓汁在青岩涂鸦。拙劣的星芒徽记旁歪扭着三个名称，辉光联盟的盾牌被她画成锅盖模样。
"记住多少了？"
神父往篝火添着松枝，询问的过程中随手又扔了一沓通缉令进火堆
"北边铁锅帮，中间星星教，西边疯子窝！"
她得意地晃着沾满汁液的食指，莓汁顺着指尖滴入火堆，腾起的青烟竟隐约显出今天画出的那些骨骼的倒影。
文神父的叹息惊飞了夜枭："明日加练五十遍。"
当篝火吞没最后一片通缉令残角时，米狄亚忽然轻问："那咱们属于好人吗？"
神父拨弄火堆的枯枝发出脆响："谁知道呢...早没什么纯粹的好人坏人了。"
沼泽深处传来渡鸦嘶鸣，盖过了他后半句呢喃："只剩求活路的迷途者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