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雨声在杳木的耳畔淅淅沥沥地响着，这世上最惹人怜爱的少女此刻正依偎在怀，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杳木的内心早已被一股甜蜜的狂热包裹，竭力维持的心理防线早已随着夜雨杳杳远去。
千铃的眸子澄澈无比，眼白刚刚被泪水洗过，周围泛着幽蓝的光晕。她的眼角红红的，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杳木深吸一口气，又淡淡吐出。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刹住阵脚。
他明白，一时的刺激与情绪高涨所换来的东西，或许会令两人间舒适的关系消失殆尽。
有些事是需要时机的，倘若现在行动，结果可能不会差，但一定不是他最希求的结果。
他想珍视眼前的少女，用尽一生将她带到死亡的彼岸。
斟酌再三，杳木缓缓开口。
“千铃，我想更加了解你。
倘若你愿意，能否告诉我你的经历？那些……我所不知道的。”
“欸？我……我的经历？”
千铃的脸上浮现惊鄂与困惑参半的神色。
杳木的眼神十分温柔，也十分认真。
“事到如今……为什么想知道那些呢？了解现在的我难道不够吗？”
“千铃，我说过，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我都能当你的庇护所。
但是，我想更加了解你的想法。
我知道那些痛苦让你不堪重负，让你不想回想，但是，我想你连同那份痛苦也一起分担，一起接受。”
千铃双目闪烁，却掩藏不住她眸子中的晦暗。
“……这种事……明明没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的，我想让你能够尽情向我敞开心扉，
我想认真地回应你的心意……”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可是……”
千铃紧紧咬住嘴唇，眼睛里扑闪着晶莹的水光。
察觉到千铃好像马上又要哭泣，杳木立马乱了阵脚。
“啊，不是，不是的千铃。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啊……
已经……已经太晚了啊杳木君……太晚了呜呜……”
“对不起，千铃，真的十分抱歉，我没想这样……
咱们慢慢来，慢慢来好吗？”
杳木搂紧啜泣的千铃，一只手上下安抚她的背部。
自责感像滚烫的开水，灼烫着杳木的心脏。
他明明知道千铃内心的脆弱和敏感，却还是……他觉得自己太心急，太不成熟了。
千铃的哭声越发尖锐。
“我……我的……经历？
呼，哈哈，对啊，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呢？奈，杳木你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千铃颤抖的呜咽声再次令杳木心碎不已，他能做的只有默默接受这份折磨，这份悲伤，为她献上微不足道的祈祷。
千铃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按钮般，积蓄已久的情绪如滚滚洪流般爆发。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杳木。书上说，人生来便是意义本身，所以逃不开意义。那你说，我，我的经历，我的挣扎，我的精疲力竭，到头来都有什么意义呢？”
“班上的那些人也好，父母也好，老师也好，警察也好，为什么生来便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为什么，到头来，我只剩下你了呢？哈……呜啊……呜呜呜……”
千铃激亢的声音显得越发哀切。
“……”
但她仍是一边吞着泪，一边倔强地说下去。
好似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一般。
“高谈阔论者们每天都在说着‘要活下去’、‘活着就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样富丽堂皇的话语，在我听来就好像反讽一样。明明除了你，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分摊我的痛苦……”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已经……什么都不想明白了。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了，世界也好，意义也好，活也好，死也好，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杳木，多亏你我才得以在这糟糕世界里苟活至今。
所以，我啊，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呜呜……哈啊……呜呜呜……”
杳木默默接受千铃浑身的颤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少女的悲伤太过巨大，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少年的胸口被少女的悲伤烫开一个大洞，无数眼泪化作尖锐的冰凌，直穿心脏。
暗处的雨搅动着狂躁的夜，无数混乱的漩涡从天而降，将所有事物与意义尽数吸引、扭曲、碾碎。
杳木没有拭去少女的眼泪，只是默默等待，等待眼泪随风干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