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废墟的烟尘裹挟着硫磺的恶臭,在夜风中打着旋儿升向铅灰色的天幕。警备队的火把在残垣断壁间织成一张跳动的光网,队长粗糙的手掌按在剑柄上,靴底碾过碎石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忽然停住脚步,火光照亮地缝中一截扭曲的铁钉——钉头沾着黑红色凝结物,像是干涸的血混着某种黏液。
“两位!”他转身高喊,络腮胡上沾着飞灰,“过来看看这个!”
切尔奇斯正蹲在圣坛废墟旁,指尖逗弄着一缕从袖口钻出的黑雾。那雾气如猫崽般蹭着他的指节,又在斯塔西丝冷冽的目光扫来时倏地缩回皮肤下。“修女阁下,”他拖长音调站起身,“队长喊我们呢。”
斯塔西丝反应过来他在隐晦的提醒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身份。
“像是祭坛钉棺用的镇魂钉。”切尔奇斯用剑鞘挑起铁钉,黑红色的黏液四处飞溅。队长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可不想沾上这些晦气的玩意。
“您对这些玩意有什么看法吗?”队长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上的家族徽记——一柄麦穗缠绕的短剑,祖上三代都是格拉瑟镇的守卫。
“这里有专业人士,你们应该问问她的意见。”切尔奇斯笑着将铁钉抛给斯塔西丝。她接住的瞬间,钉身突然窜出蛛网般的黑线,却在触及她掌心前被一缕金光灼成灰烬。
队长瞪大眼睛:“这是……”
“圣盐反应。”斯塔西丝将圣神能量塑性成一把白色粉末,粉末落在铁钉上滋滋作响,“钉子上淬过腐血,接触活物血肉会引发溃烂。”她的谎言像堡垒的外墙般严丝合缝,其实只是用圣光将腐血净化掉了而已。
远处突然传来队员的惊呼。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年轻妇人正以诡异的姿势爬向废墟缺口。她的婚纱下摆沾满了血液,随着爬行拖出暗红的血痕,裸露的后背上鼓起数个拳头大的肉瘤,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黑光。
“按住她!”队长刚要拔剑,切尔奇斯已经闪身拦在众人面前。他的斗篷扬起时带起一阵热风,袖中滑出的短剑恰到好处折射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让专业人士来处理。”他剑尖斜指地面,看起来像是个威望十足的将军,“普通人沾上恶魔不会有好下场的。”
斯塔西丝从他身侧掠过,妇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后背肉瘤应声爆裂,喷出的却不是脓血,而是数十条裹着黏液的触手!
“圣灵佑护!”她高喝一声,乘机做起了法事。金光顺着石缝炸开,在警备队眼中却只是飞溅的圣水触发了某种化学反应——切尔奇斯提前撒在废墟各处的硫磺粉正在暗处燃烧,刺鼻的白烟完美掩盖了圣光的气息。
触手在虚空中乱舞,每次即将触及斯塔西丝时都会诡异地偏转方向。只有切尔奇斯看见她瞳孔中流转的金色咒文,那些古老的天界语正化作无形锁链,将恶魔造物寸寸绞杀。当最后一根触手化作黑烟时,妇人突然僵直倒地,喉管裂开一道血口,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向斯塔西丝喷溅而来,一颗黑色的眼球乘机滚落地面。
“小心!”切尔奇斯突然扑向斯塔西丝。在众人看来是他为保护修女被黑血伤到,实则他借着翻滚的掩护,用恶魔之火将企图钻入地缝的眼球烧成焦炭。
“修女阁下没有受伤吧?”队长快步走来。
切尔奇斯抢先横插在两人之间,“没事,没事,恶魔已经被净化了,你们把尸体处理掉吧。”
“切尔奇斯先生!”这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招呼切尔奇斯来到教堂塌陷的洞口,地面上放着一个铁盒,盒盖上的血纹正在月光下蠕动,“这是在坍塌的教堂地下找到的,我们不敢碰它,只能请你来看看。”
切尔奇斯和体内的恶魔确认了一下是否有危险,才放心的打开铁盒,铁盒开启的瞬间,腐臭的甜腥味弥漫开来。在层层咒文布包裹中,一颗暗红的心脏正在缓慢跳动,表面布满蛛网状的黑色血管。切尔奇斯喜上眉梢,袖中黑雾兴奋地扭曲成各种形状。
“需要立刻焚毁吗?”队长紧张地吞咽口水。
“不急。”切尔奇斯用剑尖戳了戳心脏,黑雾趁机钻进心脏窃取记忆,“这种危险的邪教物品需要特殊处理。”他转头看向斯塔西丝。
斯塔西丝盯着心脏边缘微小的灼烧痕迹。那是显然是高强度的圣光造成的,伤口边缘还残留着熟悉的圣光波动——属于她自爆时逸散的能量。这个发现让她胃部紧缩,仿佛有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柱攀爬。
“这东西需要特别的仪式来净化。”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返程途中,切尔奇斯故意落后警备队半个马身。他的马蹄声与夜色融为一体,不露声色的靠近斯塔西丝。“你猜这颗心脏记得什么?”他的低语混着恶魔的回响,“那天你像颗小太阳似的炸开时,方圆百里的恶魔都在哀嚎……”
杖枪突然横在他咽喉处,枪尖在月光下泛起霜色:“再提那件事就割了你的舌头。”
“真凶啊。”切尔奇斯笑着用推开枪尖,“不过你该感谢那场爆炸——要不是我看到了,说不定你还在野外四处躲避后赶来的恶魔呢。”
斯塔西丝握缰的手骤然收紧。马匹吃痛嘶鸣,前蹄扬起时掀翻路边的木桶。腐烂的苹果滚落一地,在月光下泛着病态的莹白。
前方传来队长的吆喝声,格拉瑟镇旅馆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切尔奇斯突然策马贴近,恶魔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话说,你这么低调干什么,直接亮出天使身份他们还不是对你顶礼膜拜,想要干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
回答他的是迎面袭来的马鞭。切尔奇斯大笑着仰身。二楼晾衣绳上挂着的婴儿襁褓随风摇晃,某个瞬间,布料缝隙间闪过针尖般的红芒。
斯塔西丝猛地勒住缰绳。但当她凝神望去时,那里只有最普通的棉布在夜风中飘荡。
“怎么了?”切尔奇斯兜转马头回来,这次总算没带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错觉。”她催马前行,将莫名的心悸归咎于今天过度消耗的圣光。自从借用这具人类躯体复活后,她的力量就像漏水的陶罐般难以恢复,当时自保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
来到旅馆门口,队长将铁盒交给两人就匆匆告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恶魔盯上。切尔奇斯点燃墙角的油灯,跳动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
旅馆里的其他客人在听说了镇上有恶魔的消息后,几乎都恐慌的早早离开了。
包裹着心脏写满咒文的布料被展开放在桌子上,歪斜的咒文组成了一副古老的画卷。泛黄的画面描绘着天使与恶魔在卡德马斯山脊的大战,山体裂缝中伸出的巨爪此刻看来,竟与铁盒上的血纹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