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的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城墙，切尔奇斯的银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他俯身检查城墙边缘新浇铸的沥青沟槽——这是老卢卡斯用教堂熔银剩下的渣滓混合松脂熬制的，此刻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刺鼻的焦臭。
"东南角第三处弩机卡榫还没固定！"菲奥娜的吼声混着铜哨声在城头炸响。她辫梢系着的铃铛随着奔跑叮当作响，惊起几只躲在箭垛后的渡鸦。两个壮汉正用撬棍调整生锈的齿轮，听到喊声急得满头大汗，其中一人失手打翻油罐，火把的光晕里顿时淌开一片彩虹色的油膜。
斯塔西丝的光翼突然在钟楼顶端闪烁。她猛地转头望向森林方向，杖枪迸发的金光将整段城墙照得亮如白昼——林线边缘的树木正以诡异的角度向两侧倒伏，仿佛有看不见的巨兽正在碾过树冠。
"它们来了！"切尔奇斯剑锋敲击盾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城墙上的火把接连熄灭，不是被风吹灭，而是被某种粘稠的黑暗主动吞噬。神父祝福过的圣水箭矢在箭袋里微微发烫，箭镞上涂抹的药膏正渗出淡蓝色磷光。
第一声狼嚎撕裂夜空时，守夜的猎人差点射偏了弩箭。那不是自然界的任何野兽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把人类的惨叫和玻璃摩擦声糅合在一起，听得人牙根发酸。二十多头骸骨狼冲出林线，这些本该腐烂的骨架被猩红肌肉重新缝合，每跑一步都有蛆虫从关节处簌簌掉落。
"放箭！"镇长嘶哑的吼声在城头炸响。三十张猎弓同时嗡鸣，浸过圣水的箭矢在空中划出淡蓝轨迹。最前方的骸骨狼被钉穿眼眶，箭镞上的药膏接触腐肉时爆出刺目火花，整具狼骨架顿时烧成火炬。但更多的怪物踏着同伴的灰烬扑来，利爪在城墙石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倒油！"酒馆老板娘抡起斧头砍断绳索，滚烫的沥青瀑布般倾泻而下。三头正攀爬城墙的怪物被浇个正着，腐烂的皮毛瞬间起火，它们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燃烧着继续向上攀爬。切尔奇斯探出城墙，银剑精准刺入一头狼的天灵盖，剑身铭刻的圣文亮起红光，怪物颅内的晶石"啪"地炸成粉末。
斯塔西丝的光翼突然收拢，她从钟楼一跃而下，杖枪在坠落过程中凝聚出三米长的光刃。落地时枪尖插入地面，金色波纹呈扇形扩散，将五头骸骨狼震成碎骨。但更多的黑影从森林里涌出——这次是直立行走的剥皮人，它们用肌腱当绳索，把镇民失踪亲人的头颅挂在腰间当战利品。
"守住缺口！"菲奥娜的匕首捅穿某个剥皮人的咽喉，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气管。那怪物咧嘴一笑，胸腔突然裂开，伸出章鱼般的触须缠住她手腕。千钧一发之际，老卢卡斯锻造的银剑从侧面劈来，剑刃上的教堂银像切黄油般斩断触须。
城墙某段突然传来坍塌的轰响。某个比攻城锤还壮的缝合巨熊正用肩膀撞击砖石，它由至少六具尸体拼凑而成，脊背上嵌着的猩红晶石随着动作明灭。斯塔西丝的光翼急转，却见三道黑影从巨熊腋下窜出——是那些被恶魔附体的镇民！他们眼眶里淌着黑血，手持菜刀和草叉扑向最近的妇女。
"混账！"斯塔西丝杖枪横扫，光刃将两个附体者拦腰斩断，但第三人的草叉已经刺向妇人。一道银光闪过，草叉连带着手臂一起飞上半空——切尔奇斯掷出的银剑打着旋儿钉入木柱。他趁机冲上前，徒手拧断了那个镇民的脖子，却在对方倒下的瞬间看见其嘴角解脱般的微笑。
城墙缺口处突然亮起橙红火光。酒馆老板娘带着一群壮汉把燃烧的烈酒桶推下斜坡，火浪瞬间吞没缝合巨熊。怪物在烈焰中手舞足蹈，脊背晶石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但欢呼声还未响起，巨人燃烧的残躯就突然爆裂，无数寄生甲虫如黑沙暴般席卷城头！
"闭眼！"斯塔西丝的光翼完全展开，数以万计的金色光芒从羽翼间迸发。甲虫群被光芒蒸发在半空，但更多怪物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神父突然爬上箭垛，把整罐圣水倒进沥青沟槽。"都闪开！"他点燃麻布团扔进沟里，青白色的圣火顺着城墙蜿蜒流淌，形成一道火线屏障。
切尔奇斯喘着粗气退到斯塔西丝身旁，他的银剑已经卷刃，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抓伤正在渗出黑血。"数量真多..."他啐出一口血沫，"要不是担心误伤，这些小喽喽也想伤到我？"
斯塔西丝突然按住太阳穴，杖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些被荆棘刺穿的旧伤突然开始灼烧，她看见幻觉——卡德马斯山顶有只巨大的眼球正在转动，每道视线都化作实体般的压迫感。"又来了..."她单膝跪地，金发被冷汗粘在脸颊。
菲奥娜拽过某个猎人背着的牛角号，深吸一口气吹出震耳欲聋的长音。这不是普通的号声——这是切尔奇斯教她的恶魔战歌变调，是少数能对人类施展的恶魔音乐。声波过处，所有怪物都像触电般僵直，它们体内的晶石发出不协调的嗡鸣。斯塔西丝趁机拾起杖枪，光刃刺入地面："以圣光之名——"
大地震颤起来。无数金色光柱从城墙外五十米处的地面冲天而起，构成一道环形光牢。被困在其中的怪物纷纷自燃，但更多黑影仍在森林边缘蠢蠢欲动。镇长突然敲响警钟，指着远方的山脊——那里的夜空被染成了血红色，云层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骨翼轮廓。
"那才是真正的敌人..."切尔奇斯撕下衬衫包扎伤口，黑血已经浸透了三层布料。斯塔西丝的光翼黯淡了许多，却仍挺直脊背："还能战斗吗？"
回应她的是银剑归鞘的脆响。切尔奇斯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个皮囊猛灌一口，喝下去的瞬间他全身都冒出青烟，但瞳孔里的猩红更加耀眼。"当然，"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好戏才刚开始。"
城墙下的圣火渐渐熄灭，又一波怪物正在集结。镇民们沉默着传递箭矢，母亲们把孩子藏进地窖，铁匠把烧红的铁水勺分发给每个能拿动武器的人。菲奥娜站在缺口处的废墟上，匕首在指间翻飞如蝶。
夜风送来森林深处的低语，那是恶魔领主在嘲笑凡人的垂死挣扎。但没有人退缩——因为钟楼顶端，斯塔西丝的光翼再度亮起，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