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斯塔西丝已经站在灵魂空间的厨房里。铸铁炉灶上的白金色火焰安静燃烧，映得她专注的侧脸如同古典浮雕。她从行囊中取出玛格丽特给的酸面包，切片时刀刃与面包皮摩擦发出清脆的"嚓嚓"声。
切尔奇斯是被香气唤醒的——黄油在热锅中融化的奶香，火腿边缘煎至焦脆的肉香，还有某种他许久未曾闻到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他推开卧室门，晨光透过灵魂空间的模拟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早安。"斯塔西丝头也不回地说，手腕一翻，锅中的煎蛋完美翻身。蛋黄在阳光下像液态的琥珀，随着晃动泛起细微的波纹。
切尔奇斯愣在原地。天使的背影笼罩在蒸腾的热气中，金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这一幕太过平凡，又太过超现实——一个曾手持光枪与恶魔领主对峙的天使，此刻正为他煎蛋。
"坐。"斯塔西丝用木铲指了指餐桌，"马上好。"
三分钟后，切尔奇斯面前出现了一个他此生见过最完美的三明治。厚切的酸面包被烤得金黄酥脆，表面刷了一层蜂蜜黄油，融化的芝士如同金色的瀑布从边缘流淌而下。扒开面包，里面是粉红色的火腿薄片和那个完美的溏心煎蛋，蛋黄将将在凝固的临界点，用叉子轻轻一戳就会涌出浓稠的蛋液。
"这是......"切尔奇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玛格丽特教的一种三明治。"斯塔西丝坐在他对面，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薄荷茶，"她说这种组合既方便携带又能提供足够热量，吃完一块一天都不会饿。"
切尔奇斯小心地捧起三明治。第一口咬下去时，酥脆的面包皮发出令人愉悦的碎裂声，紧接着是芝士的绵密、火腿的咸鲜，最后是蛋黄爆开的浓郁。几种味道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味觉交响曲。
"怎么样？"斯塔西丝问，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茶杯边缘打转。
切尔奇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慢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某种珍贵的记忆。咽下第一口后，他放下三明治，表情异常认真："斯塔西丝，你知道人间有个传说吗？"
天使疑惑地挑眉。
"据说吃到极致美味的食物时，人会看到已故亲人的幻影。"切尔奇斯的声音轻柔，"我刚才看到了我母亲——她在我七岁那年做的唯一一次像样的早餐，就是这个味道。"
斯塔西丝的茶杯停在半空。晨光穿过窗棂，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咸度刚好，面包外脆里软，蛋黄的火候..."切尔奇斯摇摇头，"玛格丽特会为你骄傲的。"
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红晕爬上斯塔西丝的脸颊，被别人夸奖很让她开心。她低头抿了口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还有这个。我在格拉瑟镇集市买的香料，据说能提神。"
切尔奇斯打开布袋，深红色的粉末散发出辛辣的香气。"辣椒粉？"他惊讶地抬头，"你知道恶魔的味觉对这东西有多敏感吗？"
斯塔西丝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才要试试，还有恶魔和天使分别从熔岩与光芒中诞生，才没有母亲呢"
雨后的山林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两匹马并排走在逐渐干燥的土路上，蹄铁偶尔踢起小石子，滚落进路旁的灌木丛。切尔奇斯哼着小调，正是昨晚那首《破碎圣像》的片段，时不时掏出水囊喝一口，喉结随着吞咽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早上三明治里的大量芝士吞噬着他身体里的水分。
"知道为什么旅人们都说雨后蘑菇会跳舞吗？"切尔奇斯突然勒住缰绳，指着路边一丛沾满水珠的鹅膏菌。晨露在菌伞上滚动，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确实像在跳着无声的圆舞曲。不等斯塔西丝回答，他笑着解释："其实是夜露太重压弯了菌柄，太阳一晒就..."话音未落，那丛蘑菇真的随着水珠蒸发缓缓挺直了腰杆。
斯塔西丝忍不住伸手触碰，菌盖柔软得像天鹅绒，指尖沾上了带着松木香的水汽。远处山涧传来清越的流水声，与近处啄木鸟"笃笃"的敲击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
"看那片山毛榉。"切尔奇斯指向斜坡上一棵姿态优雅的大树，阳光透过它心形的叶片，在地面投下镂空的光影，"樵夫们叫它'月光宝盒'——"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眨眨眼，"因为满月之夜，它的影子会拼成一个爱心。"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间果然隐约可见跳动的光斑组成各种形状。一只红松鼠抱着橡实从树干窜过，抖落的露珠像撒了一把钻石。斯塔西丝仰头望去，发现树冠间还挂着昨夜雨滴凝结的水晶珠串，正随着微风轻轻碰撞。
"啊！"切尔奇斯突然翻身下马，靴子踩在铺满青苔的岩石上差点打滑。他稳住身形，从岩缝里摘下一朵铃兰，花瓣上还躺着最后一滴不肯离去的雨露。"这是山林给早起者的礼物。"他将花枝别在斯塔西丝的马鞍上，铃兰的清香立刻混入了皮革与阳光的气息中。
溪流转弯处，一群野鸭正在浅滩戏水。切尔奇斯从行囊里掏出面包屑撒过去，水面立刻绽开无数欢快的涟漪。"注意那只秃尾巴的，"他忍俊不禁，"它总想假装自己是天鹅。"果然，那只滑稽的野鸭正努力伸长脖子，却被突然跃起的银鱼溅了满脸水花。
阳光渐渐炽烈起来，林间蒸腾起带着松香的水雾。切尔奇斯摘下帽子扇风，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只见一道细小的彩虹横跨在山涧之上，七彩光晕中，几只蓝闪蝶正在追逐飞舞，翅膀上的鳞粉随着振翅洒落星尘般的光点。
"据说..."切尔奇斯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在彩虹脚下接住的蝴蝶，能实现一个心愿。"他伸手虚握，却故意漏过一只停在他指尖的蝴蝶。那蓝色的精灵展开翅膀，轻轻掠过斯塔西丝的面颊，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
树影渐渐西斜时，他们路过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切尔奇斯突然吹起口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整片花田的蒲公英同时扬起蓬松的白伞，乘着风飞向镀着金边的云霞。"这是老牧羊人教我的秘密。"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每朵蒲公英里都藏着一个小太阳。"
当最后一丝余晖染红远山时，林间突然飞起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这些绿色的星辰在暮色中流转，宛如银河倾泻而下。切尔奇斯解下挂在马鞍上的玻璃灯，几只萤火虫立刻被温暖的光晕吸引而来，在灯罩里组成流动的星座。
"以前商队露宿时，"他轻声说，"我们就用这个当夜灯。"微绿的萤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道伤疤也染成了温柔的颜色。斯塔西丝忽然发现，这一整天切尔奇斯都在用最平凡的事物，为她拼凑出一幅人间最美的星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