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入港湾尽头，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街道，市集的人潮开始散去，只剩下零星的摊贩和几家冒着炊烟的食肆还在招呼晚客。
“走吧，”切尔奇斯拉了拉斯塔西丝的斗篷边缘，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小铺，“该吃点像样的东西了。顺便给塞莉涅亚带点，晾着她一天了。”
两人走入一间不起眼的沿街小馆，门外挂着几只干贝和风干的墨鱼，炭火炉边架着铜锅，锅中正咕嘟嘟煮着海螺与香菇浓汤。空气中飘着醇厚的咸鲜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柠檬与海藻的清甜。
两人落座，切尔奇斯熟门熟路地点了几样菜。很快，热腾腾的食物就端了上来。
第一道是烤鱼排，鱼肉被切成细薄的纹块，刷上秘制酱汁后在铁板上快火烘烤，表面带着些许焦糖色泽，微微泛油光。斯塔西丝用叉子切下一片，刚咬入口，齿间便传来轻微的“咯吱”声，紧接着是绵密的肉感和浓郁海味，她不由自主轻轻颔首。
第二道是黑海藻鸡蛋饼，这道看起来朴素的小食却极受本地人喜爱。外层金黄酥脆，里面是热软的蛋浆混合着切碎的海藻和香蒜，一口下去先是香脆，然后是带点咸甜的绵柔，最后在舌尖荡漾出淡淡的碘味和橄榄油的余韵。
然后是一锅清蒸墨鱼丸子，小巧的丸子由新鲜墨鱼剁碎搅拌，加了些许姜末和山椒叶，蒸煮出来雪白如玉，浸在一汪淡黄色的高汤里。汤里撒着些银芽和浮萍花瓣，喝一口，只觉鲜香扑鼻，暖意直达胸膛。
“这汤真不错。”斯塔西丝轻声说，一边用勺又舀了一小碗，动作轻快。
“据说老板家祖传配方，镇上就这锅最不偷工减料。”切尔奇斯笑着，一边往袋子里多叫了一份水晶虾球和糖渍海苔虾球，“塞莉涅亚喜欢甜口的，加点蜂蜜油和红藻酱，她的尾巴就能摇得像被太阳晒透的丝带。”
斯塔西丝忍不住笑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轻松。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能说来听听吗？”
“改天吧，等把港口的事情全部解决之后，慢慢说给你听。”
斯塔西丝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街口，余晖照在她金色的瞳孔里，像将整片霞光嵌入其中。
饭后，两人打包好食物，沿着灯火渐暗的街道缓缓返回“海妖之歌”。袋中还温热的食物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旅馆的起居室里，鲸油壁炉的火苗还在跳跃，昏黄柔和的光洒在厚实的地毯和木质墙板上。切尔奇斯刚打开打包用的食盒，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阵扑通扑通的湿响。
塞莉涅亚已经从水池那头滑了出来，尾巴一路甩着水珠，几乎是瞬间扑到了餐桌旁。她的眼睛闪着光，鼻子轻轻抽动，像极了一只嗅到了好吃的猫。
“你们总算回来了！我都饿得快要啃自己尾巴了！”她喊着，一边用指尖捏起一个水晶虾球，咔哧一口咬下，眼睛瞬间眯成了一道月牙，“哦——！是加了蜂蜜油的那种！我最喜欢的！”
她抱着饭盒坐在壁炉前的小地垫上，尾巴弯成一个松松的圈，像是将整个世界都圈了进去。一个接一个的虾球在她的手里快速消失，她吃得极快，却偏偏不会掉出一粒碎屑，看起来意外地娴熟。
“这个！这个有点甜又有点咸的海藻饼也太好吃了吧！”她一边嚼着一块酥脆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吃好吃的？”
切尔奇斯耸耸肩，“做完生意随便吃了点而已。”
“哼，下次不带我我就把你们的枕头都冻进冰块里。”她吐了吐舌头，表情带着威胁却软得像奶泡。
斯塔西丝坐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塞莉涅亚大口咬着虾球，脸颊鼓鼓，像个圆润的小仓鼠。她眼尾微弯，疲惫似乎也被这热腾腾的饭香和傻乎乎的笑容冲淡了些。
她说着，把手里干干净净的饭盒搁回桌上，靠着柔软的靠垫慢慢窝下去，尾巴啪嗒啪嗒地轻敲地板，像在为这顿满足的晚餐鼓掌。
壁炉前，暖意正浓，三人静静坐着，夜色从窗外悄悄落下。
赛莉涅亚打了个饱嗝，满足地窝在靠垫上，尾巴在地毯上轻轻摆动，眼神因为食物而变得半梦半醒。斯塔西丝则坐在沙发一侧，手里捧着温热的红茶，茶香氤氲而上，将整间屋子的温度都裹进了一种微妙的宁静之中。
切尔奇斯收拾完餐盒，把最后一只用过的木签丢进火炉，拍了拍手上的灰，靠在椅背上望向两人，语气轻描淡写地开口道：
“说起来，你们最好接下来两天保持点体力——我们要动手了。”
斯塔西丝眼神一动，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这么快就要行动了？”
“差不多了，”切尔奇斯笑了笑，像是早有筹谋，“但他们会自己冒出来——两天后，港口旧城区的‘苍钴馆’会举办一场奴隶拍卖会，据说是这半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塞莉涅亚原本半眯的眼睛一下睁开，尾巴“啪”的一声甩了下去：“抢了娜迦的东西还敢在海边拍卖？胆子真不小。”
“他们早就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再加上我放出去的假情报干扰。”切尔奇斯的语气淡然，“也许那件海妖宝物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有恃无恐。”
斯塔西丝轻轻皱眉：“你想在那场拍卖会上动手？”
切尔奇斯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对。等他们人马齐聚、放松警惕时，就是我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你打算怎么做？”
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我和你进拍卖场，混在买家里，或者是‘拍卖品’里。那些真正难对付的高手大多会守在里面，负责保护贵宾。等我们引发骚动，你负责正面吸引他们注意，我从侧翼削弱防线。”
斯塔西丝点点头：“那外面呢？”
切尔奇斯看向塞莉涅亚，微微一笑：“这就要靠我们最可靠的海上司令了。”
塞莉涅亚抱着靠垫翻了个身：“别用这么油腻的说法夸我，我会骄傲的。”不过她眼神却亮了，明显已经动了兴致，“我的部队早就等候多时了。”
“多带些精锐，防止紧急情况。你藏在苍钴馆西边那条运河口，待我发出信号，你们封住所有出口，尤其是通向码头的小巷和地下水道。”
“那条水道我去过一次。”塞莉涅亚立刻接话，认真起来，“弯多、水浅，不太适合鱼人直接冲进去。但如果我提前布两道水压陷阱，应该能挡住大部分逃兵。”
切尔奇斯向她竖起大拇指：“完美。”
斯塔西丝靠回沙发，低声道：“但这次，风险很高。”
“我知道。”切尔奇斯脸上仍带着那抹懒洋洋的笑意，“可他们觉得我们不会主动追击，那就是最大的破绽。”
塞莉涅亚手指轻轻拨了拨尾巴鳍，低声道：“那天晚上，我们要悄悄开始，还是把动静弄大一些？”
“当然是盛大登场。”切尔奇斯眼睛一眯，笑得像个惯于骗人钱袋子的商人，“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准备的表演呢？”
火光摇曳中，三人目光交汇，沉默中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一次，他们要让那些奴隶贩子明白——真正的风暴，从不在海上掀起，而是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时候，悄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