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首都安提奥克的官道上。四轮碾压过碎石铺成的道路，发出规律而轻缓的辘辘声。沿途的田野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泽，成群的黄雀在枝头跳跃，偶尔传来几声悠远的牧歌。
马车的窗帘掀起一角，一缕清新的微风吹拂进来，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斯塔西丝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抱着一小袋刚买的新鲜食材。她望着渐行渐远的村庄与广袤原野，眼神里有几分出神。
“你说……”她忽然轻声开口，“我们最初去过的那个小镇，格拉瑟镇。我们虽然赶走了邪祟，可……它真的会一直安稳下去吗？”
她没有转头看切尔奇斯，却知道他听见了。那恶魔正躺在马车的驾驶座上，头顶着手臂懒洋洋地晃着一条腿，嘴里还咬着一根从路边摘来的草茎。听她问话，他翻了个眼皮，眨了下眼：“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今晚在路边旅馆吃什么吗？”
斯塔西丝没笑。
切尔奇斯见她神情认真，这才叹了口气，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报纸。他一边抖开，一边故作神秘地晃了晃：“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不关注那地方的后续呢？”
他把报纸摊在她膝上，用指节敲了敲一段新闻的标题：
“《格拉瑟镇局势稳定，政府调派正规军进驻，民众安全撤离》——官方亲口承认。第七军团已经驻扎在卡德马斯山脉边缘，女皇还下令成立专门调查队处理异象。”
斯塔西丝低头看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纸面上，字体在光影中有些模糊，却依稀可以辨认出对小镇安全形势的详尽描述，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军队驻扎图。
她轻轻吐了口气，心中的忧虑略微放下，却仍轻声道：“我只是……有时候会担心，那些东西会卷土重来。”
“要是卷土重来了，”切尔奇斯叼着草茎嘿嘿一笑，“你我不就又有机会大显身手了？到时候你再穿那——”
“再说我就把你踹下车。”斯塔西丝头也不回地抬手拍了他一下。
他笑着摆摆手，从善如流地闭上嘴，顺势将报纸垫在身下当靠垫，又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马车继续行驶着，轮子碾过路上的小坑洼，偶尔会轻轻颠簸一下，但车厢内的两人却仿佛都找到了某种宁静。
风吹开窗帘，远处，卡德马斯的山脊线若隐若现，像一座云端中的巨城剪影。
“其实——”斯塔西丝忽然开口，声音比风还轻，“我只是想确认……我们做的，真的有意义。”
“你是穿得最少、救人最多的天使，当然有意义。”切尔奇斯迅速接话。
她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不能。”他理直气壮地回。
阳光暖暖洒进来，一阵笑声在车厢内回荡。
马车继续沿着通往安提奥克的主路前行，轱辘在石子路上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山丘在春光中舒展着绿意。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牧羊犬在田埂边奔跑。
切尔奇斯斜靠在车窗边打着哈欠，斯塔西丝则低头翻着他们在旅馆买来的报纸。车厢里安静了许久，直到一阵“砰砰砰”的轻响从车底隐约传来。
斯塔西丝猛然抬头，皱了皱眉：“……你听见了吗？”
“听见啥？”切尔奇斯半眯着眼，“车里进老鼠了？”
“不是，是敲击声，车底。”她神色一凛，示意切尔奇斯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两人一前一后跳下车，蹲到车底查看。很快，他们瞪大了眼睛。
那儿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抱着横梁一动不动。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脸上沾着泥巴，神情警觉而又倔强。
“嘿！”切尔奇斯眯着眼，“你在干嘛？演杂技的？”
“……我、我不是坏人！”小孩一听被发现，连忙放开手跳下来，身体灵活得像只猴子，“我只是、只是想搭个便车……对不起啦叔叔！”
“我看起来像叔叔吗？！”切尔奇斯脸一黑。
斯塔西丝一边忍着笑一边走过去，柔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不直接上车？”
“我在路边看见这辆马车，看起来像是外地来的，就想碰碰运气……”小孩吸了吸鼻子，“我要回村庄，可是身上没钱，被人赶下车了。我……我不会偷东西的，我只想回家。”
“你家在哪？”切尔奇斯皱起眉。
“前头十里地，叫普洛村，我奶奶在那儿，她还不知道我跑出来了……”
斯塔西丝看着他破旧的衣服和指尖的划痕，又看了看他那倔强又忐忑的小脸，终究叹了口气：“没事，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车也往那边走，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不过下次别钻车底了，会出事的。”
小孩眼睛一亮：“真的吗！？我可以坐马车！？我……我一定不惹事！”
“可以，不过你要坐在我旁边。”切尔奇斯拍拍座位，“我们得盯着你，防止你偷我们剩下不多的早饭。”
“我不偷吃！”小孩急忙坐好，“我家有自己种的红薯和咸菜，我吃那个就行。”
“我们有海鲜粥。”斯塔西丝微笑着说。
小孩的眼睛瞪圆了：“哇，海鲜的！？我只在书上见过！”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立马缩了缩脖子，“不、不吃你们的，我就是闻闻。”
切尔奇斯轻轻一笑，倒了点粥递给他：“这小家伙，比我年轻时还会装可怜。”
“你年轻时？”斯塔西丝一挑眉，“你不是都几百岁了吗？”
切尔奇斯故作受伤地捂住胸口：“每次你提这个话题，我都少活三年。”
马车继续前行，小孩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脸幸福地捧着温热的碗。阳光透过帘子洒进来，给这临时组成的小小旅团添了一丝温暖。
不久之后，马车抵达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庄的入口。孩子一见熟悉的风景，立刻雀跃地跳下马车，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大喊着“谢谢！”就一溜烟地跑向村子，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头挥手。
切尔奇斯倚在车门边，看着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村道尽头，轻哼一声：“比我想象中还快，腿是真长。”
“他能安全回家就好。”斯塔西丝低声道。
“这国家变得真不一样了啊。”切尔奇斯望着那静谧的村庄，自言自语，“以前这种孩子要是偷偷坐个车，早就被人丢到沟里了。”
“这也是你想去安提奥克的理由之一吗？”斯塔西丝侧过脸问。
切尔奇斯耸肩：“我只是想看看这片土地到底还能好成什么样了。”
切尔奇斯，抬头看天：“天气不错嘛，赶路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