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过干燥的石板道，马蹄踢起一些尘土，飘散在温暖的午后阳光里。四周的山丘披着初夏的新绿，村口的河道中漂着几只小木筏，两个孩子正在用竹竿将它们推来推去。风从山口吹来，夹带着田野的青草香，也卷来了一丝远处灶火的烟气。
这个叫卡布恩的小村，在翠绿群山的环抱中显得宁静而渺小。石灰白的房屋沿着地势依次建起，屋檐下挂着干草做的束帚和晾晒的药草。几只土鸡正踱步穿过街角，啄食地面上的碎谷。村民们的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疲惫与从容，他们的生活仿佛与喧嚣的世界无关。
斯塔西丝下车时正值午后最安静的时分，阳光透过柳叶斑驳地洒在她肩头，她伸手遮了遮眼，准备去村子里采买些食物和清水补给。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了平静——沿着村口的小路，有一群身穿制式军装的纠察队员正在围着一个村民大声呵斥。
她听得清楚，那些人以“调查外国间谍”为名，正在逼迫村民交代所谓“异动”情报。那名被怀疑的村民被按倒在泥地里，手肘擦破，满是泥水与血迹。一个满脸胡茬的纠察队员抽出鞭子，在空气中甩出尖锐的风声，带着暴虐的快意。几个站在远处的老人低声叹息，眼神却无奈而麻木。
“不是第一次了。”一个老妇人悄声在旁边说，“每回换个借口，这些人就回来欺负我们。”
这时，切尔奇斯也从马车那头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他站在树荫下，看着斯塔西丝的侧脸，瞥了一眼那几名纠察队员，懒洋洋地说：“打算管闲事了？我们是旅人，不是卫道者。”
斯塔西丝没有回头，只是在阳光下静静地站着，身影笔直如剑。
“你曾希望我要像人一样生活，去感受这个世界。”她轻声说着，步伐却稳稳地迈向纠察队围攻的中心，“这就是我的答案。”
泥地里，一个孩子惊恐地躲在母亲背后。风吹动她裙摆，也吹起了那纠察队员军服下的披风。他们的标志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铜绿，象征着帝国军制的某种腐化遗留。
村口石板街的尽头，尘土飞扬，一群身穿灰绿军装的纠察队正围着村民进行所谓的“盘查”。其中一人是队长模样，留着蓬乱的络腮胡，胸口佩戴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章。他背着手踱步，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眼神阴冷地扫过每一个低头不语的村民。
“谁昨天晚上翻越了北边的岗哨？站出来！”他冷声喝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
一名中年农夫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嗓音沙哑：“大人……那边是我家的菜地，我只是……”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啪地抽在他脸上，将他直接打倒在地。村民的妻子惊叫着扑上来，却被另一名纠察兵狠狠推开，摔倒在地，膝盖擦破皮，血顺着裤脚流出。
“你当这是你家后院吗？现在虽然不是先帝时期了，但是小老百姓就该守规矩，谁知道你是不是通敌！”纠察队员咆哮着，拔出腰间短棍，对着那农夫的后背一顿乱打。
附近几个胆小的村民不敢出声，低着头站成一排。纠察兵走过去，挨个拍打他们的口袋，翻出几个装在布袋里的硬币便收入囊中，还一边大笑道：
“不是间谍就上交捐款啊——你们这些贱民怎么对得起国家养你们？”
有一位老太太试图护住自己的钱袋，嘴里喃喃：“那是我孙子的药钱……”
“药钱？”一个纠察兵冷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的袋子扯下来，还不忘朝她踢了一脚，踢得她险些仰倒在地。
远处，斯塔西丝站在集市入口，脸色愈发阴沉。
“这不是盘查，这是抢劫。”她轻声道，眼神如冬霜般寒冷。
切尔奇斯叹了口气：“你要出手了？”
她点了点头，脱下外袍轻轻放在一旁，朝骚乱处迈步而去。光辉在她掌心悄然凝聚。
走近时，那群纠察兵还在笑骂着，其中一个看见她靠近，立刻喝道：“这不是本地人！喂，你，站住！你要干什么？”
斯塔西丝的回答是一个短促的手势。几缕圣光在她指间爆闪，宛如电弧劈裂空气。下一瞬，那名纠察兵的武器“啪”地一声炸裂，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滚出数米远，落在地上昏了过去。
众人一惊，纷纷转身抽出武器，然而他们的动作，在斯塔西丝眼中就像是慢动作。
第二名纠察队员高举长棍冲来，被她一个侧身闪避，从他手上夺下短杖往下一压，圣光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冲击波，将他连人带棍震翻在地，口鼻喷血。
第三人还未举枪，便见一束炽白的圣芒从地面升起，仿佛从泥土深处唤醒某种正义之力，将他定格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睛惊恐地瞪着。
她如风般掠过四人之中，不急不缓地走到队长跟前。对方咬牙拔出匕首，厉声叫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攻击执法部队——”
“我只知道人民在遭受苦难。”斯塔西丝平静地回答，随后抬手，一记带着金芒的掌风拍在他胸口。
“砰！”他整个人如破布袋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墩上，痛苦地蜷缩着，再也无法爬起。
四周鸦雀无声。
她转身看向村民，身影逆着阳光，衣袂飘扬，如某种遥远而崇高的传说走入现实。她缓声开口：
“这个国家已经改变了。新女皇将法治与和平带入人间。而你们，不该再被这些披着旧制军服的掠夺者所恐吓。”
一位年轻的村民颤抖着开口：“您……您是军方的人吗？”
斯塔西丝摇头，露出柔和的微笑：“不，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只是身为人类，我不能忍看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她将那被打伤的老农搀扶起来，又替老太太拾回药钱袋。太阳渐渐偏西，整个村子仿佛静静屏住了呼吸，落日的金辉洒在她洁白的斗篷上，将她身后的一地狼藉也照亮得温柔而肃穆。
切尔奇斯慢悠悠地走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说过，你啊，总是同情心泛滥。不过这次……嗯，做得不错。”
斯塔西丝不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
“有能力就应该去做，既然作为人类生活，就应该践行美好的品德。”
斯塔西丝站定，衣角扬起微尘，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切尔奇斯站在树荫下，洒下一地斑驳影子。他倚在一棵开满黄花的树干上，抬头看了看清澈的天空，说：“天真又可爱，像个修女。可你不是修女。”
斯塔西丝没回答，只是蹲下身来扶起那个中年村民。他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袖，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谢谢”。
村子重新安静了下来。孩童探出头来，大人们小心地从屋内走出。有人开始收拾倒地的货摊，有人默默搬起洒落的农具。空气中重新弥漫起麦穗与泥土的味道。
斯塔西丝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仰头望着远方。
她低声道：“我能做的，或许只是小事。但这土地上的每一个小事，都会成为希望的种子。”
切尔奇斯走上前，笑着递给她一块擦汗的帕子：“你想当人没问题，但别忘了人类是会累的。你现在看起来快比天使更像圣人了。”
斯塔西丝接过帕子，眼角微微弯起：“这不是圣人的事，也不是天使该做的事……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决定。”
风再次吹起，村子的炊烟重新升起，炖锅里的香气在空气中流动。小路两旁的树枝轻轻摇摆，洒下温柔的光斑。她们继续走向村里——这一次，地面是干净的，行人是安心的，眼神里，是久违的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