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阳光逐渐从丘陵之巅滑落,落在白色的城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斯塔西丝和切尔奇斯站在马车旁,缓缓向前挪动,周围是来自各地的旅人、商人与搬运工,一辆辆货车装着粮食、布匹、香料,还有叽叽喳喳的旅鸟与吊着帆布的戏班马车。
安提奥克的城门高大厚重,石砖上铭刻着帝国的标志与历史的浮雕,卫兵身披亮银色胸甲,神情冷峻。他们手执长枪,仔细查看每一位旅人的通行文件与货物。
“姓名,来意,携带物品。”执勤官僚的声音一如这城门——冷硬、干燥、没有一丝温度。
切尔奇斯微笑着掏出一卷羊皮纸,递过去的同时顺手从袖口拈出一颗细小的银币,动作自然得如同抚一缕风。那人眉毛微挑,装作没看见地将文件收下,草草扫了一眼便盖章放行。
“新政虽然开放了不少,但这帮家伙的嘴脸还是没变。”切尔奇斯转身翻上马车,随口嘀咕。
斯塔西丝默默上车,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那厚重城门缓缓开启,仿佛在默默评估着这座城市内的光明与阴影。
马车驶过城门,踏入安提奥克。
一进入主街,那种扑面而来的繁华便让人目不暇接。
街道由细致铺设的白石铺成,两侧建筑皆为整齐的三层高楼,白墙金顶,线条简洁却不失气派。路边是穿着干净利落的店员在招呼客人,鲜花装点着店铺的窗台,空气中弥漫着面包、香料、果酒与鲜鱼的混合香气。
一队宫廷乐师正在广场演奏,街角的孩子们围着吟游诗人听他讲述黄金年代的故事,一名女郎用手帕遮着笑声从果摊旁走过,银铃般的笑声在阳光下化成了音符。
切尔奇斯耸耸肩,看着窗外的街景:“啧,这地方真像是把所有的文明丢进了炼金锅里,煮得发亮。”
斯塔西丝靠在车窗边,目光扫过那些装饰着雕花的阳台、喷泉、和流淌着水声的排水渠,低声答道:“但确实很……让人安心。比我想象的要好。”
马车继续行驶,转入较为幽静的区域。这里是中产阶级聚居的地带,少了些喧嚣,多了几分生活气息。街边种着低矮的柠檬树,树荫下偶有老人晒着太阳,孩子们在水井边打水,女人们在屋前织布聊天。
“我们要找什么样的旅馆?”斯塔西丝问。
“舒服、不太吵、离皇宫不太远、晚上有饭吃的。”切尔奇斯掰着手指数,“还有,最好床别太硬。”
“你对床倒是要求挺多。”斯塔西丝勾了勾嘴角。
“我是恶魔,又不是受虐狂。”他正经地答。
两人顺着街道拐进一条石板小巷,一家旅馆的木牌映入眼帘——“云雀之巢”。
小屋不大,两层高,窗户挂着米白色的纱帘,屋檐下挂着风铃。院墙内有一株开花的金桂,淡淡香气随风传来。门口的招待小姐正在扫地,看见马车靠近,笑容明媚地迎了上来。
“需要房间吗?我们今天还有空房,而且免费提供早餐。”她热情地说。
斯塔西丝还未来得及答话,切尔奇斯已经抢先从车上跳下:“免费?那我们要两间房。”
斯塔西丝轻轻一笑,跳下车时长发在空中一扬,她望着这家安静又温暖的小旅馆,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儿吧。”她低声说,“感觉……像是能安心歇一口气的地方。”
放好行李后,阳光正好洒进旅馆窗台,照在那木制地板上斑斑点点。旅馆女主人递来两把铜钥匙,说着:“房间都打扫干净了,有需要随时叫我。”切尔奇斯点点头,顺手将钥匙甩进怀里,像是扔进了某个不知通向哪里的口袋。
斯塔西丝将背包放在床边,整了整披风,又瞥了眼镜中稍微有些凌乱的长发,简单地用发带束起。她换了身更适合街头闲逛的轻便服装——一件米色的束腰长袍,鞋子也换成了帆底软靴。相比白天的旅途打扮,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平静的旅人女子,气质柔和,气息不露锋芒。
切尔奇斯也换下了旅途中落灰的外套,穿了件裁剪利落的墨蓝短袍,还在腰间系了根带有金属扣饰的皮带,脚下是一双干净的短靴。他看起来颇像某位闲散的贵族家庶子,气质轻佻却不至于失礼。
两人走出旅馆,踏上安提奥克那干净宽敞的石板街。午后的阳光铺在金色的屋顶上,风吹起满街布幔与飘带,像是让整座城市都带着欢快的呼吸。
街边是排列整齐的商铺,手工皮靴、染坊、钟表铺、香料铺,还有装饰华丽的糕点店和琳琅满目的露天水果摊。一位老爷爷正在削着蜜梨,一边吆喝:“新鲜的晨露梨!香甜多汁,不甜不要钱!”
切尔奇斯顺手抓起一颗红黄交融的果子,塞给斯塔西丝,又递上一枚小银币给摊主:“试试看,他们说这种梨是南边种出来的,吸足阳光和水汽。”
斯塔西丝轻轻咬下一口,汁水瞬间迸开,清甜带着微酸,沁人心脾。她眯了眯眼:“……确实不错。”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途经一处挂满风铃的小广场,那些细碎的铃音在风中轻响,像雨落在玉石上,柔软、清凉。几个小女孩在追逐跳舞,一只彩羽鹦鹉停在亭台上对着行人学舌,引来一阵哄笑。
斯塔西丝四处张望着,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店铺,任何文字告示都不放过。
“你不会在找招聘启事吧。”切尔奇斯见她东张西望,似乎有些忽略了街上的美景。
“嗯,我说过会想办法还你钱的,每次都得花你的钱,我良心过不去。”
“好吧,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切尔奇斯只能摊了摊手,对她的执着表示无语。
两人接着到处乱逛,来到了一座大型仓库门前。
仓库门前的石板路上布满了来来往往的脚印和沉重车辙的印记。几位工人正顶着太阳,吃力地从货车上往下搬着一箱箱沉重的货物。箱子上用粗笔写着“易碎”与“海运急件”等字眼,一旁堆起的布幔与麻袋已经塞满了门口的空地。
而在那些繁忙的身影之后,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裙、头发挽成利落发髻的年轻女性正坐在仓库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眉头紧锁,嘴里时不时嘟囔着什么。那正是他们熟识的商人——菲奥娜。
“哎,搬那边,别靠太近那堆香料箱了,天哪,我都说了三遍了……”她疲惫地揉着眉心,似乎对眼前的混乱彻底失去了耐心。
斯塔西丝一眼认出了她,顿时露出些许惊讶:“那不是菲奥娜吗?”
切尔奇斯则像是找到了可以打发时间的新鲜玩具,笑着凑过去:“哎哟,这不是我们白手起家两年就名满天下的大商人嘛,怎么今天一脸要破产的样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菲奥娜猛地抬头,看清两人的身影后,眼神先是微微一亮,随即又苦笑着摊了摊手:“我要真破产了,说不定还能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