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晚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夜色沉静，安提奥克的街道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辉。结束了一天的喧闹，斯塔西丝和切尔奇斯一同踏上回旅馆的路。
回到熟悉的房间，两人都显得有些疲倦。
斯塔西丝先摘下头饰，将披肩与外袍整齐叠好放在椅背上，随后走向洗漱台，用清水抹去了脸上的尘埃与倦色。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轻轻揉了揉眼角，眼神依旧坚定而温柔。
切尔奇斯则随意得多，洗了把脸就往床边走去，还不忘打了个懒散的呵欠。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明天就开始你的‘打工还债’计划了，后悔还来得及。”
“晚安，切尔奇斯。”斯塔西丝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各自的房间躺上床铺，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只听见谁翻了个身、床板微响，夜便悄悄地合上了旅馆的一扇窗。
清晨的安提奥克，晨雾轻笼在金色屋顶与白墙之间，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洒在街道上，为城市披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街头已经有行人三三两两地走动，但仍算安静。
斯塔西丝一早便起了床。她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后，从桌上拿起昨日用过的工作记录本，小心地别在腰带中便离开了旅馆。她没有惊动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切尔奇斯——毕竟看他架了那么多天马车，刚到城里还马不停蹄的带自己到处游览。
斯塔西丝一路穿过街巷，晨风拂过她银白色的发丝，清新而带着首都特有的潮气。她没有走错方向，几步之后就来到了昨天的那间大仓库——菲奥娜的办公室所在。
可惜的是，她来得太早了。
门锁得紧紧的，整个仓库安安静静，连个看门的工人都还没出现。斯塔西丝站在门口愣了愣，环顾四周后干脆搬了一块木箱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目光落在晨雾中朦胧的街道尽头。
“她没告诉我几点上班。”斯塔西丝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虽然内心的职责感让她希望早些到岗，但这突如其来的“等人环节”，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尴尬。
时间一点点过去，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商贩们吆喝着开张，货车驶过时扬起一阵阵灰尘。斯塔西丝的发梢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正坐着发呆时，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哎呀呀，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那是菲奥娜的声音。
斯塔西丝转头一看，只见红发的女商人顶着还没完全梳理好的头发，一手提着刚买的早餐点心袋子，另一手还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略显狼狈地站在她面前。
“我不是说了上午吗？”菲奥娜挑眉，“你这是从黎明就蹲着了？”
“你没说几点。”斯塔西丝坦然回答，语气平静中透着些微埋怨，“我以为是天一亮就要到岗。”
菲奥娜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哈，对你这种认真得像是雕像里刻出来的人来说，‘上午’确实太模糊了。”
她递出手里的点心袋子，拍拍斯塔西丝的肩：“算了算了，早餐我请。以后我们定时上班，别让你把早班当夜勤干。”
斯塔西丝接过点心，无奈地笑了笑：“你昨天可没说这些。”
“那现在补说还不迟。”菲奥娜眨了眨眼，转身打开仓库的门，“走吧，秘书小姐，今天有不少账单等你帮我头疼。”
斯塔西丝站起身来，跟着她走了进去。晨光透过敞开的门洒进仓库的高窗，映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坚定的脸上。她知道，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仓库内，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堆叠整齐的货柜与办公桌之间拉出一道道光影。菲奥娜的办公室被简易地隔在仓库一隅，用木板和帘子隔出一块相对安静的空间，四周摆满了帐册、文件、订单与手写信件，还有一叠尚未拆封的运货账单。
斯塔西丝坐在一张略显老旧的木桌前，专注地抄录和分类账目。她纤细的手指在纸页间穿梭飞快，一行行数据被她按类别抄写清楚，再重新归入标签整齐的档案箱中。虽然这种工作与她以往在战斗与神术中历练的经验相去甚远，但她却意外地沉浸其中。比起刀光剑影，眼前这些数字反而有种奇妙的秩序感。
“这家店的布料价格比上个月高出六个铜币……运费没变，说明是供货商在涨价。”她轻声自语，迅速在一页纸上做下标记。她的字迹清秀而整齐，带着军官式的精确和神职人员的耐心。
这时，仓库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菲奥娜小姐！”一位穿着整齐的青年士兵模样的人探头进来，神情带着不安。
菲奥娜正坐在另一侧与人商讨港口物流的短缺问题，一听这声音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事？”
“是女皇陛下……女皇召见您，关于……您的父亲。”
菲奥娜神情一变，低声说道：“走，外面说。”
她随即走出办公室，脚步快速且压抑着情绪。门帘在她身后垂落，隔绝了视线，但并没能隔绝声音。
对于普通人来说，门帘和仓库的背景噪声足以掩盖两人的谈话。但斯塔西丝不同。作为天使灵魂复生之后的“人类”，她的五感早远超常人。尽管她依旧维持着书写的动作，但一只耳朵已悄然捕捉着门外的低语。
“……有确凿证据吗？”这是菲奥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怒意。
“密探确认了他与不明势力接触的细节。他借口与旧军团成员聚会，实则在策动旧部集结。”那士兵声音低沉，“女皇陛下希望您能……亲自到场。”
“为什么是我？他已经不是军官了……我已经剥夺了他的权力和头衔。”
“正因为您是他女儿，也是当初向女皇献上他罪证的人。只有您，有足够的立场再次站到他面前。”士兵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陛下希望这一次能彻底解决问题，不再留下余地。”
外头一片沉默。然后，菲奥娜压低声音冷冷道：“……我知道了。”
脚步声再度响起，逐渐远去。
仓库中，斯塔西丝缓缓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
她没动声色，继续将账单一一归档。但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复杂——既为菲奥娜的处境感到担忧，又因那位神秘的女皇，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场与力量。
她能理解菲奥娜。理解一个身处两个世界之间的女孩，在家族与信仰之间的挣扎。而现在，她也必须决定，是否要静观其变，还是……在必要的时候，出一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