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安提奥克城的街道却依旧灯火通明。琉璃灯盏高悬街角，柔和的光芒洒在白石铺就的道路上，金色屋顶反射着夜市的繁华余晖。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时，城墙上的守卫只是例行扫了一眼，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放两人入城。
“……所以你就把那人绑在车厢底了？”斯塔西丝终于还是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绑得很结实，放心。”切尔奇斯正悠哉地吹着口哨，“他晕得够久，不会醒得比咱俩吃饱更早。”
“……你居然还有心思想着吃饭？”斯塔西丝瞪了他一眼，“那可是个计划颠覆国家的大事件。”
“更需要补充热量。”切尔奇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知道动脑子多消耗什么吗？是能量啊。我们刚才潜入、伏击、追踪、变形、审讯……都是耗能大户。”
“你根本没审。”斯塔西丝纠正他。
“审饭，总该算吧？”他咧嘴一笑，扬鞭催马，“走吧，前面右拐有家炖锅老铺，号称安提奥克百年老字号，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等你吃完包准心情好得能主动审敌。”
斯塔西丝叹了口气，靠着车窗，望着夜市热闹的人群。炊烟混着香料的气息飘进鼻腔，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整座城宛如被灯火温柔包裹的宝石。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热闹街角。那家炖锅铺子果然名不虚传，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橘黄的灯笼下，大字招牌格外显眼，香气更是穿过整条街巷。
“排队？”斯塔西丝疑惑。
“那是给普通人的。”切尔奇斯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烫金小卡，“朋友多的好处之一——优惠卡，带一位贵宾入座。”
“你还真是什么门路都打通了。”她微微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很快，两人便在铺子二楼的雅间落座，炉火点上，铜锅里清汤翻滚，鲜虾、鱼片、菌菇、豆腐依次下锅，汤底渗入食材，香味一层层沁入鼻息。
斯塔西丝一边夹起一块浸透高汤的鱼片，一边忍不住感叹：“……好吃得过分了。”
切尔奇斯咬着小烤饼，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说你会喜欢。”
她咬了一口鱼片，热气扑面而来，汤汁在舌尖炸开，鲜甜之中透着姜与胡椒的微辣，瞬间让人胃口大开。
“你老是这样……明明刚刚才抓完人、回到城里，照理应该先做报告或者把人交出去。”斯塔西丝用筷子戳着锅里的香菇，带着几分无奈。
“报告要写，饭也得吃。”切尔奇斯很认真地回答，“等咱们吃饱喝足，晚上先一步审讯一下，明天再慢慢把那人交给菲奥娜。不然以她现在那种心情，八成会直接把他丢进锅里。”
斯塔西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火锅的热气在窗前升腾，两人并肩坐着，一边吃一边闲聊，偶尔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蘸料该不该放芥末。外头街市逐渐安静，风中却依旧残留着香气和人声的余韵。
这顿饭，吃得热气腾腾，也出奇地平静。
“我承认。”斯塔西丝靠在椅背，眯着眼轻声道，“你这顿饭……请得很合适。”
切尔奇斯扬了扬眉毛，举起酒盏：“那就为了这顿合适，干杯？”
“干杯。”她轻轻一碰，眼角的笑意在夜灯中化作一抹柔光。
夜已深，城中热闹的街市逐渐安静下来，灯火像是倦了的星星，一点点熄灭。斯塔西丝和切尔奇斯吃饱喝足，带着略微发胀的肚皮缓步回到了旅馆。
旅馆二楼的房间里仍旧昏暗，窗帘被风轻轻吹动，烛光摇曳。车上带回来的神秘人被绑在一张结实的椅子上，手脚捆得严丝合缝，嘴里还塞着布条。斯塔西丝检查了一下绳结，确定没出什么意外后，轻轻抽出了那团布条。
“我们要开始了？”她问道。
切尔奇斯耸了耸肩，走到屋角的木柜边，熟练地取出自己的骨笛，吹了个试音。
“温和一点，别一开始就搞得像拷问现场。”斯塔西丝忍不住提醒。
“放心，我是艺术家，不是审讯官。”他挑眉一笑，轻轻一挥手，室内的烛光忽地暗了几分，只余一缕朦胧的光环绕在他手中的骨笛周围。
神秘人的睫毛微微一颤，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他猛地睁开眼，动作如闪电般利落，从衣袖中抽出一枚藏匿极深的细刃，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朝自己的喉咙刺去。
斯塔西丝惊呼，手刚伸出，却来不及阻止。
但下一秒，悠扬的笛声在屋中响起，如暮色中轻轻飘落的一片羽毛，瞬间拂过了所有人的意识。
那不是普通的旋律，而是夹杂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魔力之音，如潮水般温柔又不可抗拒地涌入神秘人的耳中。他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震颤，眼神逐渐由决绝变为迷茫，手里的细刃咣当一声掉在了木地板上。
切尔奇斯坐在窗边，骨笛贴在唇边，音色悠远，像是童年摇篮曲般舒缓。他慢慢收笛，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神秘人瘫软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那一曲抽走了。
“干得漂亮。”斯塔西丝低声说着，一边快速将那枚藏刀踢开。
切尔奇斯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瘫坐在椅子上的人：“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了吧？”
神秘人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淋漓，他仿佛还没有从那段短暂却震撼心神的音律中恢复过来，只是呆呆看着他们。
“你是谁？是谁派你和菲奥娜的父亲接头？”斯塔西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静而无法抗拒的威压。
神秘人张了张口，似乎还在挣扎，但他的大脑还没从笛声的余韵中完全清醒，嘴唇轻颤了一下，才终于开口。
“……我……我只是个传话人。”他的声音沙哑如破布，“他们……他们不告诉我太多……说是来自‘玫瑰教团’的人，会和老将军接头……”
“玫瑰教团？”斯塔西丝蹙眉。
“听起来很自以为是的名字。”切尔奇斯坐在他面前，倚着椅子翘起二郎腿，“继续说，你负责什么？还有谁和你一起？”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眼神游移，但显然仍处于骨笛的魔音后遗症中，意志虚弱，开口显得迟缓：“我负责传递信息……有一个主教，他……他指使我……说这个国家的改革是对神意的背叛，要用鲜血洗净这个国家的罪。”
切尔奇斯吹了声口哨：“又来了，一群妄图用神来证明自己的暴力欲望的疯子。”
斯塔西丝低头看着神秘人，心中涌动着某种不安。这个国家明面上虽已步入和平繁荣，但在暗影之下，似乎仍有不少像这样的人蠢蠢欲动。他们一边打着信仰与救赎的旗号，一边积蓄力量，意图将这来之不易的安定再次撕碎。
她缓缓吸了口气，对切尔奇斯说道：“我们得把这人交给菲奥娜，让她直接上报女皇。越早处理，越好。”
切尔奇斯点了点头，站起身时还不忘捏起桌上的一块点心：“明天早上我亲自带去，不过今晚我们得看好他，免得他半夜再玩什么把戏。”
他顿了顿，眨了眨眼，随口补充：“还有——别妄想自杀，听我再吹一次笛子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神秘人眼神游离，显然在动着小心思，切尔奇斯看着他皱了皱眉头，转身的瞬间将笛子投掷而出，一下穿透了他的头颅。
斯塔西丝大惊失色，赶忙查看他的状况，只见笛子深深插进了他的脑袋里，但本应该流出血液的创口处荡漾着魔力的波纹。
斯塔西丝用圣光覆盖手掌，敷上他的脑袋，发现这个人被静滞了，整个人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时间停止状态，切尔奇斯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防止他有小心思，抱歉吓到你了。”
夜色如墨，窗外的风吹过旅馆门前的槐树，树影婆娑，像是这城市沉睡前的一点点涟漪。而屋内，两人正守在这场阴谋的边缘，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晨光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