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尚浅,安提奥克的街道上还未彻底苏醒,只有些零星的晨行人匆匆走过。斯塔西丝和切尔奇斯架着马车缓缓穿行在石板路上,车厢中,那名神秘人仍被牢牢束缚着,只是此刻已被封住了言语和意识,沉沉昏睡。
他们很快抵达了菲奥娜的住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红发的女商人披着未系紧的外套站在门口,神色凝重,显然昨夜已经从情报线上得知了些风声。
“这是你们说的人?”她盯着车厢里那沉睡的男人,目光如刀。
斯塔西丝点头:“昨天我们在庄园外围看到了他和你父亲接头。确凿无疑。”
切尔奇斯在一旁笑着打趣:“放心,他现在脑子清醒得跟新锤的锅盖一样,想撒谎都没机会。”
菲奥娜默然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招来手下将神秘人抬下马车,并嘱咐人立刻送往军情厅的秘密拘押所。待人手散去,她看向两人:“你们立了大功,但这件事……还没完。女皇会亲自追查下去。谢谢你们。”
“别谢得太早。”切尔奇斯一边拉着斯塔西丝往仓库内角落的休息室走,一边低声道,“我们还有点账要算清。”
菲奥娜挑眉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多问。
休息室门关上后,切尔奇斯拿出一枚黑曜石色的符文水晶,指尖在其表面一弹,淡红色的光芒旋即在半空展开,如水般浮现出一幅幅破碎记忆的图像,仿佛是梦境的残片,在空气中跳跃流转。
“这就是我昨晚从他脑子里抽出来的东西,”切尔奇斯神情难得地严肃起来,“不多,但足够拼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斯塔西丝凝视着那片图像,那些残影交错重叠,像是破碎的玻璃拼图,一些陌生的名字与符号不断闪现:
——烛焰十字,一个被涂改的教团徽记。
——黑袍主教低声祷念的身影,声音嘶哑,面目模糊。
——山中废弃的修道院,在地下有着大量囚禁异端者与受试者的牢房。
——还有一个仪式,在多地秘密筹备,据说要借神力重构旧秩序,废黜凡人之治。
斯塔西丝皱起眉:“这些邪教势力居然如此庞大,整个大陆上的各个国家都有分布。”
切尔奇斯指着水晶中的一幕,“这段记忆在他说‘我们已在西境取得试验成功’时特别清晰,那不是即兴说辞,而是真实的报告。”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这教团的渗透,可能早就超出我们想象。”
斯塔西丝感到背脊发凉。她向来对神祇的力量怀有敬畏,而这些人却妄图挟神以权,以所谓“主”之名,操弄生灵、颠覆和平。她缓缓开口:“这件事……必须告诉菲奥娜,让她立即向女皇通报。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切尔奇斯沉默了片刻,看着水晶内最后一幕图像中那双被火焰映红的眼睛,缓缓点头:“看来,我们要在安提奥克多呆一段时间了。”
他们对视一会儿,都没再多说什么。窗外阳光初升,安提奥克的一天正式开始。
安提奥克的晨光洒落在金色屋顶与白墙交织的城市肌理上,如同神明赐下的光辉帷幕,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几近神圣的宁静中。但在这和煦之下,斯塔西丝与切尔奇斯却心知,一场看不见的潜流正悄然涌动。
在将神秘人交予菲奥娜之后,两人没有选择休整,而是悄然踏入了暗流之中。
“等女皇那边调查启动还需要时间,”切尔奇斯双手插在披风口袋中,懒散地跟在斯塔西丝身后,“我们何不自己动手,早点把这团蛛网的边缘揪出来?”
斯塔西丝点头,她眼神专注,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某种隐隐的压迫感。她并非毫无头绪。根据神秘人残余记忆的碎片,以及她过去在调查邪教时总结出的经验,邪教徒往往会选择几类地方作为藏身据点:废弃的教堂、城市下水道交汇处、民居地下室,或是一些表面看似正当的集会场所。
两人先来到了位于城东的旧城区。那里有许多古老教堂早已因改革而被废弃,部分甚至连记录都从城市册籍上抹去。
“这边的气味……不太对。”切尔奇斯站在一座破败教堂的外墙前,鼻翼微动,眼神变得幽深。
斯塔西丝蹲下身,轻抚门槛残留的灰尘与刮痕。“有人进出过,而且是最近——看这鞋印,很可能是一群人。”
他们推门而入。光线透过破损的彩绘玻璃洒落进来,尘埃在空中漂浮,空气中混杂着潮湿与隐约的焚香味。讲坛前的雕像已经被打碎,十字架残断倾斜,一道通向地下的窄小木门正虚掩着。
切尔奇斯轻轻推开那门,一道深邃的旋梯向下延伸,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老规矩,你先我后,谁先喊救命就请吃饭。”他轻笑一声,口吻戏谑,却早已进入战斗状态。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地窖,一层、两层……直到进入最底层,一道封闭的石室隐约传出低语与脚步声。他们没有冒然闯入,而是屏息听着那些声音的内容——多数是祷告、咏唱,还有一位明显是带头者的低沉训话。
“这只是个外围聚点。”斯塔西丝低声判断道,“没有重武装,也没有仪式台,应该只是教团的掩护据点。”
“不过能确认他们确实潜伏在安提奥克。”切尔奇斯眯起眼,“我们可以回头通知军情厅派人清剿,没必要打草惊蛇。”
离开教堂后,他们沿城市边缘一路搜寻。又花费了一整天,他们在一处老旧的剧院后方发现了第二处可能的藏点。那是一间废弃的服饰仓库,但地面有被搬动过的痕迹,木架与木箱背后竟藏有一处下陷的地板机关,露出一个暗室入口。
“太明显了,像是诱饵。”切尔奇斯皱眉。
“可能是掩护也可能是故意暴露。”斯塔西丝沉思片刻,仍决定将这处位置记录下来,之后一并上报。
入夜之前,他们已经搜查了五处地点,其中有两处疑似真正的教团据点,其余则是空壳或废弃地点。
返回旅馆的路上,切尔奇斯边走边打哈欠:“哎,我怎么觉得自己不像个恶魔,倒像个加班不拿薪水的捕鼠人?”
斯塔西丝浅笑,“抓捕自己的同类没有什么感想吗。”
“那倒没有。”切尔奇斯故作哀怨,“能迫害自己人那我可太开心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今天找到的那些据点,”切尔奇斯语气轻慢地开口,“都太容易了。”
斯塔西丝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眉头拧成一团,仿佛在咀嚼一根没有嚼劲的藤条。
“是的,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她缓缓开口,语调低沉。“不论是那座破教堂,还是剧院后方的仓库,它们虽然确实有些蛛丝马迹,但都过于显眼。像是……为了被人找到而存在。”
“就像把一只蛇的尾巴露出来,引你去抓,实际上它的脑袋却在另一边。”切尔奇斯点头,“邪教从不做无用的布局,这些地方不是陷阱,就是障眼法。”
“所以我们需要换种思路。”斯塔西丝停下脚步,看向城市西南方向,那边是安提奥克较为富庶的区域,商会、贵族府邸、以及几处尚未登记在册的私人剧场都在那一带。表面上繁荣富丽,说不定更适合作为幕后活动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