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西丝将那份与维罗妮卡夫人签订的不平等合同、以及法师的供词一并交到了负责调查此案的宫廷官员手中。她站在夜色中,看着那卷封蜡的公文被送入城堡内,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风拂过街角,带着初夏的微凉。斯塔西丝披着一件浅色的斗篷,轻轻拉了拉兜帽,独自一人走在回旅馆的石板路上。
凌晨的街道空空荡荡,唯有微弱的灯火映在地面,仿佛黯淡的星光洒落人间。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随即又沉入死寂,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石板路在夜露中泛着微光,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一下一下,像是心跳的回声。
不远处,几处矮墙后有些看不清的影子,像是被夜色吞没的荒草,偶尔随风摇曳。远处的钟楼指针静止在凌晨两点半的位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香,仿佛有雨水的味道。
她的脚步声在这片沉寂中显得格外孤单,也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在提醒她,身处的世界已与白日喧嚣截然不同。
她走到旅馆门口时,门上的铜环微微发着黯淡的光,像是也在打盹儿,安静得令人心悸。斯塔西丝轻轻推开门,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忽然停下了脚步。
“切尔奇斯……”
他应该早就回房休息了吧?
犹豫片刻,斯塔西丝抿了抿唇,还是轻轻绕过走廊,来到了切尔奇斯的房间门前。门虚掩着,房内透出微弱的光亮,一如那人狡黠又漫不经心的性子。
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灯火昏黄,切尔奇斯正歪倒在床上,一只手垂在床沿,指尖还残留着写字用的墨迹,显然是昨夜还在忙碌些什么。微微卷起的黑发零乱地散落在枕头上,他呼吸均匀,神色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梦里也想着捉弄谁似的。
斯塔西丝走到床边,微微弯腰,静静看着他。
这个人,总是带着一副轻佻的笑容,不经意间却又用那种笃定的语气,拨开了她心底层层叠叠的阴霾。
——“你可以信任我,至少……在对付那些恶魔的时候。”
他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斯塔西丝忍不住轻轻笑了。
“你还真是让人头疼啊,切尔奇斯……”
她伸出手,几乎要碰到那缭乱的发丝,指尖却停在了半空。她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身披圣光的守护者,是那个需要在人群中扮演“艾尔莎”的人。
斯塔西丝走到他床边,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坐了下来。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又缩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笼罩着一切,房间里除了切尔奇斯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息。
她的金发在月光下微微闪烁,如同一层薄纱轻轻铺在肩上。斯塔西丝的目光落在切尔奇斯的脸上,那张曾在战场上张扬恣意的面孔,此刻却像一只安眠的野兽,带着几分意外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发浓重,连她自己的眼皮都开始变得沉重。那些本想在心里反复推敲的话语,也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渐渐模糊了。
疲惫和困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最终,她微微一晃,整个人轻轻地倒在了床边。呼吸逐渐平缓,金发如水流一般散落在切尔奇斯的被褥上,映衬着一丝月光。
就这样,斯塔西丝在他床边静静地睡着了,仿佛一切忧虑都被暂时放下,只剩下夜色里的一丝安宁与微暖。
夜色依旧寂静如水,月光洒在空荡的走廊,窗外的微风摇曳窗帘,带来一丝微凉。走廊尽头的烛台闪着微光,像是疲倦的眼睛,见证着凌晨的静谧,也见证着她心中未曾说出口的情感。
夜色在梦中摇曳不定,切尔奇斯的梦境犹如一潭幽深的湖水,起初平静无波,随后却悄然泛起涟漪。黑暗中,一道微光悄悄亮起,像一缕星辉指引着他向未知之地前行。
那微光逐渐化作了轮廓,熟悉而又陌生的金发在风中飞扬,不再是这个世界的服饰。霓虹闪烁的城市街头映入梦中,冷光和热浪交织,混凝土森林如同荒凉的钢铁荒原。
切尔奇斯看见斯塔西丝的身影,步履匆匆地穿行在摩天大楼的阴影中。她穿着利落的西装,目光冷静而疏离,手中提着一只文件袋,仿佛刚从办公室奔赴下一场会议。
他跟随她的脚步,看见地铁门疾速开启又关闭,地铁车厢里拥挤的人群低着头刷着手机,一声不吭。霓虹广告闪烁着快节奏的音乐节拍,LED屏上轮番播放商业广告和新闻滚动字幕。
那城市如同一个贪婪的巨兽,将一切吞没在钢铁与霓虹的迷宫之中。切尔奇斯几次试图靠近斯塔西丝,却发现自己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伸出的手只是触碰到冰冷的幻影。
梦境突然变得更加模糊,霓虹的光像洪水般冲刷一切,街道弯弯曲曲变幻莫测,电线纵横交错,天台上堆满了废弃的广告牌。切尔奇斯的脚步在水泥丛林里迷失,他看见无数面孔在夜色中闪过,每一张脸都与现实世界的斯塔西丝隐隐重合。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刺破夜色,那声音又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啸的列车。切尔奇斯顺着声音奔跑,穿过一扇又一扇虚掩的门,推开一扇金属防火门时,夜风猛然卷来,吹得他睁不开眼。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面前是一间明亮的会议室。斯塔西丝正坐在长桌的尽头,面前摊开着无数文件,墙上的电子钟冷冷闪烁着数字。她眉头紧蹙,眼底却闪过一丝孤独与坚毅。
切尔奇斯一步步走近,看见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一只贴着黄色便利贴的笔记本,写着潦草的字迹:
斯塔西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困惑,随后又变得平静。她的目光穿过梦境的薄雾,与切尔奇斯短暂地对视,那一刻仿佛一切霓虹与钢铁都褪去,只剩下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切尔奇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梦境忽然崩塌,如同积木般轰然倒塌,霓虹与街道的影像一片片剥落,归于黑暗。
只剩下夜风轻轻拂过,一切化作沉默的深渊。
梦境深处,他仿佛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那是斯塔西丝的声音,带着远方的落寞与一丝笑意。那声音犹如羽毛轻拂在灵魂深处,柔软而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