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外,已成修罗炼狱。
血水混合着雨水,在狭窄的石砌通道里肆意横流,黏稠得几乎让人无法立足。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内脏破裂的腥臭。残肢断臂如同被丢弃的垃圾,铺满了前进的每一步。
在这片血肉磨坊的中心,雷格霍尔如同降世的战神。他双持着那两柄古朴而沉重的大剑,剑刃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流转着森然的寒光。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狂暴的力量!每一次横扫,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尖鸣,狂暴的斗气裹挟着剑锋,将敢于挡在前方的敌人连人带甲,如同朽木般斩成数段!他硬生生在这塞满了血肉的死亡通道里,用敌人的尸体和恐惧,开辟出一条生路!
“这里!”一名眼尖的士兵嘶哑地喊道。在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因为先前被巨型弩箭贯穿而裂开了一道缝隙。雷格霍尔大步上前,甚至没有停顿,一声低沉的咆哮,双剑合拢,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狠狠劈下!
轰——咔嚓!
本就残破不堪的木门连同部分石框,如同纸糊般彻底粉碎!烟尘与木屑弥漫。
“冲进去!占领通道!”罗格哈尔的声音穿透厮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幸存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这豁口汹涌而入。
更血腥、更残酷的巷战在堡垒错综复杂的内部爆发了!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形势竟在悄然逆转!
狭窄的甬道、陡峭的旋梯、堆满杂物的储藏室……这些原本利于防守的地形,此刻却成了马里诺斯精锐的屠宰场!雷格霍尔的身影如同绞肉机的核心,在狭窄的空间里,他那大开大合、却又精准致命的剑术展现出了恐怖的适应性。双剑翻飞,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所过之处,通道瞬间被清空,只留下满地被精准肢解的残骸!他一个人,就扼守住了最关键的节点,让后续涌入的士兵得以迅速展开队形。
失去了开阔地的人数碾压优势,海盗们被迫在狭窄的甬道里与更训练有素的马里诺斯战士进行一对一的死亡碰撞。
结果不言而喻。一群只经过训练的军队,又怎会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马里诺斯战士的对手?配合着马里诺斯战士同生共死的紧密阵型,海盗的抵抗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他们被迫在由雷格霍尔打开的“绞肉机”入口,被马里诺斯士兵冷酷地宰杀!
雨水顺着墙壁的裂缝和破损的窗棂不断流入,与地面上肆意横流的鲜血混合,在脚下形成滑腻的血泊。整座堡垒仿佛一个巨大的、濒死的生物,每一个角落都在喷涌着鲜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啊啊啊——!”罗格哈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疲惫的身体里爆发出最后一股洪荒之力!他猛地将残破不堪的盾牌顶在身前,如同发狂的公牛,一个凶狠的蛮牛冲撞,将前方狭窄通道里挤成一团的海盗们硬生生撞得人仰马翻!湿滑的血污地面让他们根本无法立刻起身。紧随其后的马里诺斯战士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毫不留情地踏步上前,手中弯刀精准地刺入倒地的敌人要害,进行着高效的补刀与收割!
依靠着紧密的阵型、高超的军事素养以及雷格霍尔这柄无坚不摧的尖刀,他们竟奇迹般地杀穿了这座外围堡垒的核心区域,冲到了连接其他岛屿的露天石桥上!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如同捅了马蜂窝,更多的海盗正从四面八方、从各个阴暗的通道口、甚至从相邻岛屿的堡垒中,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雷格霍尔在战斗间隙,目光锐利地扫过石桥旁残破的窗户。窗外,那诡异的风暴依旧如同一个巨大的、旋转的灰黑色牢笼,死死禁锢着整个骷髅群岛!狂暴的闪电撕裂天幕,暴雨如注,海面是沸腾的墨色深渊。外面的舰队?别说支援,恐怕连自保都困难重重!坐船逃离?更是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了风暴中心,那座矗立在群岛最高处、如同黑色獠牙般刺破乌云的最宏伟堡垒!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带来的直觉在疯狂呐喊:那里!只有杀到那里,擒贼擒王,才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不能停!”雷格霍尔甩掉剑上的血珠,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盖过风雨,“杀进中心堡垒!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话音未落,他已身先士卒,双剑再次卷起死亡的飓风,向着主堡方向连接的桥梁和通道悍然杀去!目标明确——直捣黄龙!
“呃…哈啊……哈啊……”罗格哈尔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身上的铠甲布满了刀痕箭孔,破烂不堪,左臂的盾牌早已碎裂丢弃,右手紧握的佩剑“潮声”也卷了刃,钝得像根铁条。每一次挥剑都沉重无比,肌肉酸痛得仿佛要撕裂。但他咬紧牙关,用意志驱动着灌铅般的双腿,紧紧跟上雷格霍尔那仿佛不知疲倦的身影。活下去!带他们活下去!
他身后的士兵们,人人带伤,个个疲惫欲死,眼神却燃烧着同样炽烈的求生之火。看到统帅和那位战神般的护卫再次冲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极致的疲惫。他们发出嘶哑的呐喊,握紧手中同样残破的武器,再次汇聚成一股决死的洪流!
骷髅群岛各堡垒之间,由无数狭窄的石桥、悬空的栈道和隐藏在岩壁中的秘径相连,如同一个巨大的立体蛛网。这本是为了方便海盗快速支援和转移,此刻却为罗格哈尔这支决死的尖刀提供了意想不到的捷径!
海盗们显然洞悉了他们的意图。更加疯狂、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纪律性的阻击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不再像乌合之众,反而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战斗意志和士气高得惊人,简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为什么?!他们哪来这种士气!”罗格哈尔格开一柄劈来的斧头,心中警铃大作。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九头蛇的残破旗帜,依旧在血雨腥风中倔强地飘扬。象征着家族荣耀与不屈的“潮汐之怒号”正在身后的海湾中缓缓沉没,但它的主人和它最锋利的獠牙——雷格霍尔,正率领着仅存的、不到五百名伤痕累累却凶悍如狼的敢死队员,沿着这死亡蛛网,一路浴血拼杀,所向披靡!竟真的让他们杀穿了重重阻截,逼近了那座如同恶魔心脏般跳动的——骷髅岛主堡垒!
仿佛是绝境中的一丝奇迹微光。骷髅岛主堡垒附近爆发的惨烈战斗,如同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守军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那些在风暴降临前就已分散登陆、在外围岛屿和堡垒中苦苦支撑、几乎陷入绝境的马里诺斯小分队,此刻竟意外地获得了喘息之机!
他们藏身于断壁残垣之后,听着主堡方向传来的震天厮杀声,看着那不断升腾的硝烟和火光。
“是主力!主力杀进去了!还在打!”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兵激动地低吼。
“不能怂!冲上去帮忙!”另一名队长啐了口血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误以为主力仍在核心区域激战,这些被打散的、伤痕累累的小股部队,纷纷鼓起最后的勇气,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怒涛,从藏身之处冲出,自发地、不顾一切地向着主堡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击!他们的加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又泼进一瓢冷水,让本就混乱的战局变得更加难以预测,却也意外地进一步牵制了海盗的兵力!
而此刻,在雷格霍尔这柄人形凶兽的带领下,罗格哈尔和他那支残破不堪却凶悍绝伦的尖刀,竟真的趁着这股混乱,奇迹般地撕开了主堡垒最后的外围防御,杀入了堡垒最核心的区域!
然而,一踏入这片区域,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抵抗骤然减弱! 遭遇的敌人不再是那些装备精良、战斗意志疯狂如军队的诡异海盗精锐,反而变回了他们印象中、甚至更弱的——真正的、混乱的海盗杂鱼!他们穿着破烂的锁甲甚至皮甲,挥舞着鱼叉和锈蚀的弯刀,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原始的凶残,毫无章法可言。
“怎么回事?刚才那些硬骨头呢?”一名士兵一刀劈翻一个怪叫着冲上来的海盗,疑惑地低语。
“管他呢!杀光他们!”雷格霍尔咆哮着,双剑如同绞肉轮盘,将几个挡路的杂鱼瞬间肢解!这里的敌人,在他们这群杀红了眼的精锐面前,简直如同待宰的羔羊!战斗瞬间变成了一面倒的虐杀!通往核心大厅的道路,被敌人的鲜血迅速染红铺就!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飞溅的木屑,雷格霍尔那柄染血的大剑如同攻城巨斧,狠狠劈碎了最后一道厚重的橡木大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风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那绝非普通海鱼的腥气,而是混合了深海淤泥的腐臭、浓稠血浆的甜腻、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远古深渊的冰冷腥臊!这气味之浓烈,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胃部翻江倒海!
众人强忍着窒息般的恶心,冲入了这光线昏暗、弥漫着诡异水汽的大厅。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冲进来的战士,包括身经百战的雷格霍尔和意志坚定的罗格哈尔,都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僵在原地,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大厅深处,一个庞大、扭曲、亵渎人智的存在盘踞在那里!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恐怖海妖!她/它?的下半身是数条黏滑、蠕动、布满吸盘的巨大章鱼触腕,支撑着那覆盖着灰绿色鳞片、镶嵌着尖锐贝壳和藤壶的类人上半身。皮肤如同泡涨的死尸般惨白滑腻,脖颈两侧裂开的鱼鳃一张一合,喷吐着湿冷的腥气。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那颗头颅——布满细碎尖牙的口腔咧开,一个非人充满恶意的“笑容”,而她的眼睛……不是一双,而是分布在头部和肩颈处的数颗!那几颗浑浊、鼓胀、毫无生机的鱼目,正用一种冰冷、好奇、仿佛打量着砧板上肉块的诡异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这群闯入者!
“这……这是什么怪物?!”罗格哈尔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这一刻,他过往对世界的认知被彻底粉碎!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深邃、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怖!
“呸!真他娘的晦气!”雷格霍尔狠狠啐了一口,脸上的厌恶和警惕远胜面对千军万马时,“怎么又碰上这种腌臜的深海玩意儿!该死的魔法生物!”
就在众人被海妖的恐怖所震慑时,一个身影缓缓从大厅深处的阴影中转过身来。他站在那恐怖海妖的旁边,竟显得有几分“正常”,但这正常反而更显诡异。
正是“血手”罗巴!
他那张饱经风霜、布满狰狞伤疤,尤其一道斜贯面颊的深刻刀疤尤为醒目,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笑容。而当他的目光扫过罗格哈尔时,罗格哈尔的心脏猛地一抽——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地呈现出与罗格哈尔、与亚克罗公爵如出一辙的、深邃的碧绿色!那是马里诺斯家族血脉的象征!
罗巴缓缓抬起手,两柄沉重的、刃口带着暗红血槽的战斧从袖中滑落,稳稳握在手中。斧刃闪烁着寒光,指向罗格哈尔。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海沟深处传来的回响,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让所有幸存马里诺斯战士瞬间血液凝固的真相:
“啧啧啧,真没想到,我亲爱的侄儿……你竟然真能带着这群残兵败将,一路杀到叔叔我的面前。”他嘴角的弧度带着刻骨的嘲讽和杀意,“或许,你该叫我一声叔叔?不过……”他掂了掂手中的战斧,语气陡然变得如同极地寒冰,“这些都不重要了。很快,你那颗漂亮的头颅,就会成为我收藏架上……最耀眼的新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