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从树上爬下去,重回到视野受阻的森林中去。如果要活下去,最重要的是水,即便是泥水我也得欣然接受。
其次要尽可能远离魔王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被察觉一定会命丧黄泉,所以要时刻冷静,不能制造出太大的声音。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文明滋养下的我能做到吗?我的身心又能坚持多久?
从出生到现在,一天不与任何人交流还是第一次,甚至连人影都没有。
营养不良、脱水、精神错乱、失温、疾病……在这片荒野之中即便没有可怕的野兽和魔物,也能轻易地带走我的生命。
周遭的环境颇具热带雨林的特点,树木高大,植物种类多样且枝繁叶茂。
空气潮湿,雾气浓重,而且因为藤本植物众多,随处可见藤条垂下。
如果我是人猿泰山,也算得上“洞天福地”。但毕竟是异世界,不能拿地球的环境来套用。
印象中的热带雨林都是靠近赤道的炎热地区,而这里随着天色渐暗,越来越冷,昼夜温差估计大得吓人。
我单薄的衣物主打透气和轻便,如果气温正如预料的一样,没有其他维持体温的手段,我可能活不过今晚。
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在天黑之前,背向海岸一直走,能否走出这片多彩地狱?
我想既然魔王城坐落在此,不把我这双运动鞋走成拖鞋,很难看得到人迹。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这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那么我就只能在异世界的“夏威夷”学习下如何跳草裙舞,然后等死了。
我真希望我有一架无人机,这样就可以鸟瞰附近的地势地貌,但一无所有的我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和眼睛来感知周遭的环境。
呼啸的冷风开始在树林里穿梭,不断袭来的寒意像幽魂恶鬼一般对我穷追不舍,催促我加快脚步。
我像是殖民时期在美洲大陆的探险家,在亚马逊雨林一路披荆斩棘,心中没有发现新大陆、新物种的兴奋,只有对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死亡而感到惴惴不安。
话说当时有哪位欧洲人活着走出雨林的吗?
我的大脑开始联想起那种画面,但不管怎么想象,脑海中的主人公却都是夺宝奇兵里的琼斯博士,二者明明毫无关联,不过那顶毡帽还真是帅气呢。
不好,我怎么开始胡思乱想……
几百年前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这里也不是美洲大陆。
正当我对于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而感到懊恼不已,眼前又出现了曾相遇不久的光线,丛林变得稀薄。
即便是悬崖峭壁我也一定可以坦然接受,我这样想着拨开一片芭蕉扇一样巨大的叶片。我呆若木鸡,看着熟悉的海面和沙滩,我的心已如死灰。
平静的漆黑海面无声地宣判着我的死刑,莫须有的罪名我无奈地背上。我双脚一软,跪倒在沙滩。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才走了多久?一小时有吗?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环绕沙滩走下去,而不是回到森林中去,做了许多无用功还徒增危险。
不对,不对!当时我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一座该死的孤岛,这么小的岛估计在地图上都得拿放大镜看。
会不会是我走歪了,毕竟森林哪来的道路,想走成一条直线比登天还难,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连接大陆的半岛,那我还要继续沿着海岸走下去寻找出路吗?
可天色渐渐变暗,能见度越来越低了,而我还没找到一个庇护所,夜晚这个魔窟又会发生什么……
我的计划被打乱了,思考过度,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去,紧张焦躁的情绪促使心脏砰砰直跳。如果有面镜子,我一定是面红耳赤,像临刑前挣扎抗拒的死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海岸边上感受不到多少彻骨的寒风,顶多算上微风,倒也清爽,抚平了我杂乱的心绪,冷静了些。
看来这股阵阵妖风是从魔王城里冲出来的,随着夜幕降临,愈吹愈烈,但被高大粗壮的树木所阻挡,被如大象耳朵一般的叶片缓冲后来到海边就只剩下些许的微风。
我的错误判断终于也迎来了积极的一面,并不全是无用功,至少我能确定庇护所应该在海岸边上,且夜晚要尽量远离中心,不然凭我如纸一样的衣物,得冻死在林子里。
望向远处被厚重云层所覆盖的灰蒙蒙的天空,明显比上次还要暗一些。估计太阳在我转生到这片森林时就开始西沉了。
我必须与时间赛跑,赶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有一处可以平稳度过夜晚的地方,毕竟我对于这里的黑夜一无所知。
伴随着腥臭难闻的林间风,我重新踏上征途,沿着海岸线不断前进。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走得两腿酸胀,感觉几乎快要环绕小岛一周,眼前终于出现了绝非大自然的产物——半截泡在海水中的小舟,另外半截估计早被海水冲走。
我希望的小舟呀,我怎么忍心让你躺在冰冷的海水中呢?我脱去鞋子,把袜子塞进鞋子里,挽起裤腿,像第一次见到海的顽童拥入大海,恨不得化为一条小鱼在海中畅游。
当我的肌肤接触到酱油色的海水,立即传来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我差点忍不住喊了出来。
没有退路可言,即便把两只脚葬送给无名的海,我也要把这个人类的伟大发明给拖出苦海。
还好不是很重,鼓起劲一把就拖出来了。我看着我泡得红彤彤的脚,海水的腐蚀性很强,还在隐隐作痛,真是差点验证了那句老话“不死也少层皮”。
希望不会像某些化学品一样会侵蚀到肌肉和骨头。我又在着什么急呢?拿些叶子把脚包起来下海不是更好?
想想还是后怕,我鲁莽的性格即便在生死存亡之际依旧无法改变,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与其批评教育自己,不如来看看我们的新人吧。小舟随着海水浸泡的水位,分成两种颜色,上面是某种木材的棕褐色,下面则是被海水染得漆黑。
小舟拦腰截断,大概我躺下有两个我那么长(我身高173公分)。在那种可怕的海水中浸泡下,还能保持原型,要么这艘小舟刚来不久,要么小舟的材质绝对非同凡响。
我多少有点期盼是前者,希望有人比我捷足先登,或许他们发现这是该死的魔王城就会知难而退,回来找他们可怜的船。
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并不是诅咒他人,显而易见的是罹难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这半截小舟早已宣告了原主人的命运,恐怕早命丧鱼腹。我伸长脖子,好观察到船体内部,除了司空见惯的船身,我发现船头板子上深深地刻着不知是符文还是文字的印记,非常规整,入木三分。
这是我第一次与异世界的文明接触,有种外星人观察地球的感觉。但我没时间感慨,西沉的太阳不断地收敛着无私奉献给大地的光线,即便这份赠礼早被乌云私藏。夜幕要降临了。
我想到了主意,将小舟尽可能往林子里拖,刚好到海岸与丛林的分界线,翻转过来,卡在两颗树之间。
我在周围收集了大量的干草,钻进小舟里,捡出石子,用干草铺平地面。
就这样我赶在天黑前完成了我温馨的小家。由于天黑加上小舟内黑洞洞的,石子没捡干净,躺在里面还是很不舒服,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用天当被地当床。
我尝试排空杂念,赶紧睡着休息,补充下白天长途跋涉消耗的体能。但人一安静下来,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很快自己原有的生理反应就占据了制高点。
我又饥又渴,今天除了难闻的空气,什么也没有进过我的嘴巴。
人要是三天不喝水,生理机能就彻底垮掉了,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水源。
我刻意地紧闭双目,眼皮像闸门一样拒绝任何光线的进入,耳边净是风声。
我感到了冷,抓起干草往身上铺,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开始怀念起我的大学宿舍,那个杂乱不堪的男寝和我温暖的小床,在枕头下面,还有一张英语四级的成绩单,四百五十分,侥幸一次通过。我是全寝室六个男生中唯一一个考过的,多么幸运,我将它当作幸运符放在枕头下,希望它能一直带来好运。
我开始感伤我的想象力匮乏,那几张本来再熟悉不过的脸,却变得模糊不清。
异世界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在回忆中度过,那些原本刻骨铭心的事物不可思议地变得虚无缥缈。
我不知道我是否睡着过,抑或是一切的回忆与想象只是一种没有多少画面的梦境。
“嗒嗒嗒”,正当我想爬出小舟,不知是什么在敲击着船腹,直到下一秒倾盆的大雨落下,我才意识到了大自然的恩惠在敲门。
我急忙趴在洞口,捧出双手去收集雨水,一次又一次地送入口中。
我干燥的双唇如同枯木逢春,清凉的雨水滑过我因缺水而疼痛抗议的咽喉。
不够,我还要更多!
我贪婪的身体受不了控制,离开了小小的庇护所,让雨水浸透我的发、我的脸、我的全身。
扯下一片长长的叶子,凹出一个碗型,接满就一饮而尽。
我的身体因雨水而寒冷颤栗,我却撩起刘海,好让整张脸去迎接雨水的灌溉。
这不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害怕惊讶,却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幸运的,是幸福的。
再大的雨也终有停息的一刻,而我的漫漫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