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于尘土

作者:Untiedboat 更新时间:2025/3/6 9:25:38 字数:3193

天色渐暗,我得快马加鞭回去了,已经能感到一阵阵微风袭来,带有些许的寒意。

早知道应该学着做做记号,回去的路哪里看着都是一样的,花草树木到处都是,说实在的所谓归途不过又是一次全新的探险。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要迷路了。

不过还好,大体的方向我是知道的,我的庇护所在海岛的西南角海岸边上,猴潭的方位是我一直往东走的方向。

也就是说一直朝西走,走到底看到海岸就行了。

趁现在还能模糊地看见藏在云层中的一点点太阳,抓紧赶路吧。

“咔擦”,光顾着走路的我不知道踩着什么东西,本来以为不过是踩断了树枝,但下意识地又觉得脚感不对,于是我停下脚步。

本来就没有什么路可言,在森林中通行只能手脚并用,现在还抱着两个累赘,真是累的够呛,凭什么我非要受这样的罪。

我抱怨着,放下两颗椰壳百香果,拨开脚下乱麻似的草丛,去寻找刚刚不小心踩断的东西,这纯粹是好奇心在作祟。

“嗯?”我摸到一种棍状的物体,好像还有分叉,跟鸡翅骨似的,该死的杂草实在过于旺盛,什么也看不清,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了出来。

“啊啊啊!!!”

我紧握着我拽来出的东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一只白花花的肱骨连着手骨就这样陈列在我眼前,有种把人手臂扯下来的感觉。

关键在于,这无疑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人的尸体,这难道就是我第一次与异世界的人类相遇的场景吗,这未免太过于凄惨了些。

失去了血肉的无名指上安安静静地坐落着一枚戒指,在西沉的太阳余光中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惊魂未定的我好似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时间、空间等一切的一切,被这束光所深深地吸引。

我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取下,轻轻地将尸骨平放与地面。

仔细地打量着这枚戒指,璀璨的如阳光一般的金戒指上刻着从未见过的文字,不知道与我先前在船上看到的是不是同种文字,也或许是某种异世界独有的咒语。

这枚戒指有种既视感,好像电影《指环王》里的至尊魔戒,但感觉不到那种神奇的力量和威严感,只是觉得不过是一枚戒指,仅此而已。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打算将尸骨掩埋。

我尽可能地拔掉周遭的杂草,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这位不幸的旅人重见天日。

植物从腐烂到七零八落的衣物和尸骨的中间穿出来,整具尸体已经跟自然合二为一了,如果没有我打扰,可能就这样归于尘土。

遇难者的遗物我只找到四件,除去破败不堪的衣物,就是一本皮制封面的小册子、一枚指环、一个皮制的水壶、一把锈迹斑斑找不到剑鞘的剑。

说实话很想拿走水壶,毕竟书我看不懂,剑也没法用,金银财宝更是没法当饭吃。

我想我可能没办法活到带上戒指跟那一位许下直到生老病死的诺言了,可怜的物主对不住你,稍微让我体验一下吧。

我将精美的戒指带上无名指,对着夕阳洒下的阳光,熠熠生辉,即便天空一直乌云密布也无法阻碍落日的余晖,心里暖洋洋的。

我选了块稍微扁平的石头,在旁边开始刨地,动作得快些了,我可不想摸黑在这片森林里游荡。

等事情了结了,我要舒舒服服地窝在小舟里,什么都不干,看着漆黑的木板度过难熬的夜晚。

找到了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尽管单一又难以下咽,但最起码不用每天为了水和食物焦头烂额。

要是可以生火就好了,可是我完全不会,生活在点火如同喝水般简单的时代,早已丧失了先祖赖以生存的技能。

钻木取火得需要火绒、引火物,问题是要怎么做呢,拿两块木头拼命地摩擦就行了吗……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平时多关注些这个领域的知识,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

我能在这无人之地活到第二个夜晚纯粹运气好,既然如此,就祈祷好运连连吧,我不禁为自己的软弱无能笑出了声。

正当我辛勤劳作,为陌生人打造安息之所时,背后传出“咕隆咕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滚动又像是关节在活动。

我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具尸骨,只是截然不同的点在于它直立了起来。

放在一旁被我扯下的左手在地上扭动,像是某种手势舞。

紧接着左手嗖的一下凭空跃起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粘着破布的骷髅开始活动,俯身捡起生锈的剑,缓缓地朝我走来。

这失去了肌肉的骷髅是靠什么驱使全身活动的,我无法理解。但迫在眉睫的不是思考其运动的原理,而是我的小命好像要不保。

我看着行动缓慢,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的骷髅,多少打消了些恐惧,虽然长相令人毛骨悚然,但不过区区一具骷髅。

“妈的,吓唬谁呢?”我把手中石头狠狠地掷了过去,那个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一手捡起一根木棍,一手捡起石头严阵以待。

复活的骷髅突然停止了行动,呆在原地。难道我用石头给它打死了?不会吧?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骷髅左脚向前,握着剑的右手直指前方,又收回,左手抚摸剑身,所过之处,锈迹斑斑的剑身再次散发出锐利的银光。

这一柄与主人的生命一起迷失在丛林中的剑又重获新生。

骷髅双手手紧握剑柄,重新摆好架势。我这才明白,明白了这剑是夺人性命的工具。

快!快逃!

我放下木棍,将石头丢出,这次它纹丝不动。

我转过身,不论方向、不论地点,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逃离穷追不舍的死亡。

可我才刚跨出一步,那位娴熟的剑士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已出现在我的背后,我侧过身体,只能用一只有血肉却无力的左手来表达我对死亡的抗拒。

闪烁着无情寒光的剑锋在我面前;骷髅头空洞的双眼在我面前;意味着结束一切的死亡在我面前。

我看着依旧灿烂的金戒指,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还要好多事物没有体验。

我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紧握成拳。来吧,聆听我最后的呐喊吧,再见了,这该死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拳头挥出去了吗?我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又是否传达?我一无所知。

我唯一知道的是在眼前不断泛滥,如同海浪一样澎湃的金光。

很快光芒萎缩,一切归于平静。

那具骷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终于有了逝者本该有的样子。

原本锐利的剑准备将我斩成两截,现在却插在一颗树上,变回一坨生锈的铁块。

如果没猜错,是那枚指环救了我的命,还以为真的就是一块金子罢了,没想到……

我伸出手,去找寻救命恩人。如今的它依旧包围着我的无名指,只是失去原来的颜色,金戒指变成了银戒指,黯淡无光。

为什么呢?如果好运真的眷顾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卷入那场事故,我只能当这是上天赐予的磨练。

我走向那具骷髅,将他挪到坑里,完全不担心它会重新复活,就是莫名地自信。

发生这么多事,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了,只想着完成任务,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好了,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

我将剑拔下,还好不是很深。剑连同小册子一起放在它的身旁。

将指环放在手心,就这么盯着,过了许久。

像是在与熟人道别,但我也不知道该和没有生命的东西说些什么。

我将戒指重新戴回尸骨的无名指。

“愿你安息。作为袭击我的代价,我顺走水壶,希望你能理解,毕竟我活着也不容易。”我做完最后的道别,用土掩埋,再铺上拔下来的杂草。

天快黑了,这场闹剧似乎过了很久。走吧,回去吧。

“喂!”

见鬼了,谁在叫我?

我转过身去。一个若隐若现的金发男子身披华美的铠甲出现在我的眼前。

天哪,真的是鬼……

他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能拼命地摆手表示我的不解。

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明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火红的披风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风中起舞,如同烈焰在空气中燃烧。

他走向他自己的坟茔,蹲下,拨开杂草泥土,取出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向我走来,面带微笑,我这才发现他手中的册子。

终于来到了我跟前。

近距离下,我不敢再看他幽蓝深邃的眼睛,好像碧蓝的海在他眼中涌动。明明同为男子,我却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娇羞。

他拿起我的手,将戒指放在我的手心,随后又将册子重重的塞在我的怀里。

他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像狮子鬃毛一样浓郁的金发在余晖下更加鲜艳耀眼。

不知不觉,他消散而去,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本来我打算重新将其尸骨掩埋,却发现坟中只有一把锈剑。

回去吧,带着这份回忆。

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一个人拼命地活着,即便语言不通,我也能明白他的善意。

明明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可自从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对于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物都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明天又有什么幸与不幸在等我呢?

趁着还有点微光,我踏上归途。我已经不愿再去思考,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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