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冷水倒在了托里昂泥土结块的脸上，灰头土脸的他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很难想象被众人围住的居然是个人，乍一看反倒更像是一个用泥巴捏造的土偶。
“现在睡觉还太早了些吧？瞧，太阳还没下山呢。”里门一把给他拉住了，又用手指了指远处西沉的夕阳。
“放开我！”托里昂拼命地挣扎着，“是男人的话就给我个痛快！”
里门松开了手，从头到脚不断打量着他，戏虐地揪着托里昂围脖似的大胡子，说：“没想到啊，我们居然还能见面。”
“你以为我想跟你见面吗？狗杂种！”托里昂有些恼羞成怒。
“我也懒得跟你这条丧家犬叙旧。”里门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狠狠地拽着，“我就一个问题，诺尼是谁杀的？”
“反正不是我。你慢慢猜去吧，不是我就对了。”托里昂忍疼回答完还笑了笑，显得洋洋得意。
见到这副德性的托里昂，里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扎起马步，大喝一声，一手逮小鸡似的锁住托里昂的脖子，抓胡子的手青筋暴起，猛地用力，只见那千丝万缕的浓密胡子被连根拔起。
“啊啊啊！！！”托里昂疼得在地上打滚，本来就脏兮兮的，现在彻底成了个泥人。
托里昂中间的胡子光秃秃的，只见下巴红彤彤的一片，还能看到细小的毛孔。两边的长胡子还在，这滑稽奇特的造型实属不多见。
里门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给诺尼报仇雪恨。只见他脱掉上衣，露出一身横肉，那手臂比托里昂的大腿都要粗，整个上半身都是男人的功勋，到处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眼看里门要下重手，托里昂连滚带爬，两只手摆来摆去，这再不开口，沙包大的铁拳可就要到脸上了。
“别动手！我说，我说……”托里昂气喘吁吁，吞了口唾沫，“虽然我跟他有仇，但他的死确实跟我没关系，是巡逻的腌鱼佬干的。
“他在说谎，诺尼的脑袋是他亲手割下的。”一旁的伊芙开口道。
“你这个血口喷人的魔女！证据在哪？”被揭穿的托里昂面红耳赤，恨不得活吞了她。
“诺尼亲口说的。”
“死人能开口说话？你放你娘的屁！”
“里门老哥，说句不中听的，不管动手的是谁，反正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高文培自然知道伊芙所言非虚，但不好解释。
“当年如果不是被他抓住，执意不肯放我走，我就不会被团长砍掉一只手。但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们杀了我吧。”托里昂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好像周围这帮人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他不过是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
“你还是没变，托里昂。一直那么自以为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事情。”里门苦笑了一声。
“哼，废什么话？难道要跟我叙叙旧，好啊，我闲着呢。”
“那就叙叙旧吧，我们分别五六年了，没想到你没有走远，还跟一帮腌鱼的白痴呆在一起。”
“讨生活罢了，腌鱼是为了混口饭吃，打家劫舍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大家谁也别笑谁。”
“我当然没资格笑你。你知道吗？当年被你抛弃，命丧当场的弟兄是诺尼的亲弟弟。”
托里昂一脸震惊地看着里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说：“不知道，那又怎么样？他运气不好被敌人逮住了，我能怎么办？”
“你没选择带着你手下人的人去拼命，而是立马放弃了他。说实话，我很不爽，我当时真的很想揍你一顿。但是，诺尼居然拦住了我，他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大局，为了其他兄弟着想。”
“那当然！你这个团长如此意气用事，居然还能到今天，我也是没想到，哈哈哈。”托里昂笑得很猖獗，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诺尼是个老实人，他不喜欢去猜疑别人的用心，他宁可去相信全天下都是讲义气、没坏心思的人，他真的认为你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里门说着，如同磐石般的面庞居然流下了泪。
托里昂看呆了，不知道该继续笑，还是跟着一起落泪。
“但我不是那种人，我看到了太多人性的恶。我跟他打了赌，我克扣了你应得的奖赏，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弟兄着想，就不会去计较这些蝇头小利，而是去缅怀失去的战友。”
“这不是你拿走我份额的理由，里门！你把我当做什么了？一个赌桌上的筹码吗？”
“我准备了双倍的奖赏，为我对你的不信任而道歉。说实话，诺尼也好，我也好，我们都希望你得到这笔钱。诺尼他一整天都在为逝去的弟弟祷告，所以才在半夜抓到你。”
托里昂沉默不语，眼神飘忽，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狡辩的话语。
“你辜负了诺尼亲兄弟两个人，甚至不止一次，我彻底看清了你。托里昂，你不过是个唯利是图、无情无义的小人，我念及旧情没杀了你，也因此害死了我情同手足的挚友。”里门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泪水，原来石头也能攥出水来。
“等等！里门，你听我说，是我不好，都是我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东西，是因为哥布林巫师的法杖控制了我的心智，不然我也不会疑神疑鬼去让小弟巡逻……”托里昂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妙了，拼命地想找个好借口。
“心智？你根本就没有心，托里昂。”里门转身就走，大手一挥，几个糙汉子上去将托里昂五花大绑。
“干什么！干什么！”托里昂像一条蛆虫在众人的手里扭来扭去。
“抱歉，本来想在营地好好招待你们，跟你聊聊威尔伯的事情，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高文培看着黯然神伤的里门，上去搂了搂他的肩，说了些安慰的话，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失去挚友的阴霾。
“想必你会认为这里不适合威尔伯吧，我们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有利可图的地方如同可口多汁的果实，一定会有概率吸引像托里昂这样的虫豸。高尔文，我一定会帮你给他找个好归宿的。”
“不，里门。我觉得把威尔伯托付给你这样的真男人，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你在恭维我？没必要。”
“不，我能感觉得到，你是个好人，里门。”
“哈哈哈。”里门爽朗地笑出声音，“我这种一辈子跟刀剑打交道的人，居然也能是好人吗。说实话，要不是威尔伯他太棘手，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在我这受苦。”
“里门，威尔伯拜托给你了。我相信男人的眼泪是不会说谎的。”高文培以一种坚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汉子。
里门微微笑，拍了拍胸脯，说：“放心交给我吧。”
夕阳的余晖之下是茫茫无际的草原，那匹名为芋头的性情古怪的马在自由自在地驰骋着，好像在与山间吹拂而来的风竞速，是那样的快，那样的洒脱。马的身上绑着一条粗实的绳子，一个男人在后面拖着，不知道尽头在哪，也不知道何时会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