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的太好了,不愧是王爷,这等不输于孔圣人的言论,真是令我等小民震耳发聩啊。”
在众人还满脸(⊙ˍ⊙)的时候,早有准备的范建赶快拍打起了自己肥厚的手掌,一边拍,一边悄悄地看着手掌中夹带着的纸条。
上面有他昨晚上想了一夜的赞美词。
范建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化身成了一头凶恶的夔牛,不断撞击着在场众人内心的“鼓”。
朱见潾仍是一脸虚弱的样子,但刚才那泣不成声的样子仿佛变脸似的消失,只有在那手帕下捂住的嘴角,勾起了浓浓的笑。
果然,商人就是一群墙头草,不过几分微不足道的好处,便能让他为自己摇旗呐喊,呵。
他眼神一凝,正准备说上几句话,再把自己说的牛逼一点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像个捉丈夫情人的怨妇般,忽的冒了出来。
“不对吧,德王殿下怎么能和孔圣人比呢。”
恁妈妈的,谁?哪个儿豁,拆老子的台。
德王那仿佛纵欲过度的脸唰的一下向声音来源处转去,眼角含火般瞪了过去。
只见那是一个阴暗处,是秋季的风不愿却肆意经过的地方,那个男人就站在那,在那摇摇欲坠却仍坚挺着未熄灭的灯笼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商人的,官员的,奴仆的,王爷的,这些目光仿佛那还远远未来的冬风,肆意飘洒不属于任何温存可言的寒冷。
“嗯,那些面露凶光看向我的,看来就是德王的同伙啊,不错,一句话就能诈出来,不愧是我。”
王守仁有些小骄傲的抿了抿鼻子,随即抬起头,走向了众人的方向。
“不好意思,各位,伯安虽然是一介县令,但还是个年轻人,刚通过科举没几年,恐怕还没从死读书中缓过来,太过斤斤计较。”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正是知府王靖然,只见他那素日不见一点变动的脸色竟变得充满着愧疚与关心之情,仿佛刚刚说话的,是自己家不太争气的子侄。
王守仁一愣,随即在那些愤恨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些许的讥讽,不由得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的学生曾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
“原来,这就叫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来害你吗。”
王守仁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大笑了起来,用更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王靖然仍喋喋不休的“我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身为叔叔我要叫你人情世故布拉布拉布拉......”
“知府大人,小侄的话还没说完呢,您先给小侄扣帽子,小侄可真就成了窦娥啦,万冤身啊!”
王守仁笑嘻嘻道,王靖然脸上的表情一僵,窦娥?没记错的话,窦娥是被一洲太守判错的吧,太守就相当于现在的知府啊,这小子,故意点我的是吧。
“德王殿下,下官真正想说的是,圣人有千种,孔圣以德教化天下,但终生郁郁不得志,可谓千古悲愤,而德王您已身居高位,却不忘民本,关心大明百姓的安乐。
殿下如此高风亮节,下官略懂医术,发现殿下明明体虚神寒,却仍亲自来迎接这些商人,我等下官,此等作为,难道不比周代周公,捉发吐哺之贤吗?
要下官说,殿下可以说是当代周公了。”
说完,王守仁深深一拱手,用促狭的眼光看向那仿佛吃了十斤巴豆还不够,又多吞了两斤大黄的脸。
周公,哈哈哈哈,对,你们确实都是亲王,但周公可是辅政,你吗,就不确定了。
“哈哈哈哈,王县令不愧是状元郎啊,此等奉承之话也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好啊,好啊,来人啊,把孤那套元青花文宝拿来,孤要赏给伯安。”
德王态度仿佛一下子阴转晴,就连那涂了十斤腻子又暴晒十天白的干巴巴的脸都有了一丝红润,可以说是医学奇迹。
“不了,德王殿下,《皇明祖训》上规定,我等地方官员不得收取所在地亲王的财物。”
此时,王靖然突然再次插了上来,拿一副义正言辞的脸庞,属实是让人想不到他前几秒还是张关心后辈的表情。
德王一愣,随即噗嗤一笑。
“王大人,您倒是提醒孤了,您还对孤有敕戒的权利呢,不过小王倒是偏想争一争了,孤今日的晚宴,是以私人名义请的二位,是请的有名的大学者和才华横溢的状元郎,而不是知府和知县。
所以孤只不过是在晚宴上对一位才华横溢的后辈表达了欣赏之情而已,这文宝,也只不过以长辈赠与后辈的形式而已,哪里违反太祖皇帝的训告了?”
“这.....”王靖然仿佛一下子卡了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思了几秒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王守仁道:
“伯安啊,你,是怎么看的呢,德王殿下是要赏赐给你,你来做主吧。”
这下连在边缘ob的明知义都听出不对劲来了,搞鸡毛,你先替王守仁啰嗦了一大堆,甚至扯到了皇明祖训,这性质一下子不就上去了吗。
关键是你扯就扯,你又让步了是几个意思,你这搞得,接了,王守仁算明着违反《皇明祖训》,不接,就是看不起德王殿下,毕竟人家已经把身份降到了长辈这个层次,不接受,就是打德王的脸,说的严重点,可以扯上个大不敬的罪名了。
仕途,也就到此而止了。
明知义终于明白了,德王这是准备要干大事,就算不是谋反,恐怕严重层次也低不了多少。
他转头看向范建的方向,范建却不知去了哪里,他原本的位置此刻正站着一个太监,仿佛在帮他看守着位子一般。
“范建是盯上我了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明家,啧,今晚的明府,人可不多啊,小七被谷雨带在了身旁,去参加隔壁的王府夫人的宴会。也就是说,只有弗云在家。”
明知义猛地向那个太监看去,只见那个太监不卑不亢,只是微微鞠躬,算是给明知义行礼了。
明知义哑然一笑,又看向王守仁的背影,默默想到:
“真是初来乍到的,都会被排挤啊。”
王守仁此刻也有了动作,只见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用略带有哭腔的声音说道:
“守仁有罪,不能,受长者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