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9号晚上20点20分(第三世界)
在木棉市一家高端杭帮菜餐厅的一间包厢里,灯光柔和,餐具精致。
这家餐厅浙江有钱人都爱去,装修是中式风格,把中国风和侘寂风掺一块儿了。
宁永致坐在餐椅上,餐桌对面坐着个金棕头发的俄罗斯中年人,高鼻梁,棕色眼珠,一身西服穿得板板正正。
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没有说一句话。
宁永致跟着灵玉姐姐来到这个世界后,转头就去找了魔术协会的副会长安德罗,跟他约好到这家餐馆里碰面聊聊。
几位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把菜往桌上一放:“两位先生,请慢用。”
杭韵木桌上转眼摆满了吃的:咸肉蒸土鸡、黄鱼烧年糕、酒香带鱼,还有油渣香芋泥膏蟹、石锅海胆豆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宁永致压根没见过那么高端的吃食,以前在骑士团总部里吃过最好的,满打满算也就是叫花鸡和大闸蟹那样的了。
“听灵玉小姐说,阁下尊称为[鹤玉先生]。”安德罗端起茅台抿了一口,“不知鹤玉先生找我有何要事?”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跟你聊聊。”宁永致眼神温和。
安德罗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他压根不认识这人,不过听灵玉小姐提过,说这位是从异世界来的“希望之花”骑士团总团长。
“我摸不透你这人,”安德罗目不转睛盯着宁永致,“但直觉告诉我,你不只是来随便聊聊的。”
安德罗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眼前这位叫 “鹤玉先生”的异界人。他明明看起来只有二十八岁左右,却透着几百年的沉稳,像个怪物一样,根本摸不透。
“放轻松点,你看起来可比我要成熟得多。”宁永致给自己斟了杯茅台,一饮而尽:“啧,有点辣,不过是好酒。”
“我们直接说正事吧。”安德罗面无表情回了一句。
“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次危机?”宁永致问。
“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要么恶魔死,要么世界毁灭。”安德罗说。
“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还是说你已经决定要狠下心来杀死太太?”宁永致品尝了一口黄鱼烧年糕,很美味。
安德罗愣住了,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他在心里面已经确定,鹤玉先生果然不简单。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宁永致淡淡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德罗绷紧了神经。
“很简单,做梦梦见的。”宁永致做了个简单的回答。
“做梦?你在开什么玩笑?”安德罗声音有点嘶哑。
他瞅着眼前这位不慌不忙的鹤玉先生,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年纪小的小孩,心里藏着的那点念头被看得透透的。
“抱歉!我并无意挑起争端。”宁永致耸了耸肩,“这不是玩笑,我的能力很特殊,解释起来很麻烦。”
宁永致把那本烧得只剩小半本的地方史书《凋零圣女》完整复原了!要知道,连精灵家族里专门修复文物的功能性精灵都办不到。
“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安德罗更好奇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是简单的跟你聊聊。”宁永致说。
“那你想聊什么?”安德罗灌了一杯茅台酒,强忍心中的不安。
“我对你很感兴趣,”宁永致也端起杯子抿了口茅台,“太太在你心里意味着什么?是工具?还是爱人?”
安德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啥。爱人?工具?对他来说,两样都算不上,可好像又两样都是。
他回想起二十年前的事。
那时,安德罗还是个生活在黑天鹅小镇的俄罗斯青年。他父亲是魔术协会的成员,临终前曾对他说,二十年后的今天,恶魔会在世间复活,整个世界将沦为地狱。
安德罗盯着孤零零的墓碑,碑上刻着父亲的名字。他弯腰,把一朵半开的白康乃馨轻轻搁在碑沿。从此之后,他要接过父亲的担子,加入魔术协会,当“正义的伙伴”。
2003年3月15日。
安德罗从俄罗斯魔术协会分部调到中国木棉市的魔术协会总部。就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美得不能再美的“白发人偶”棉玲珑,后来,他入赘到棉家,棉玲珑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会长卫宫美娇说安德罗是第一个让棉玲珑心动的男人,也是最心狠手辣的男人。因为十七年后,他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的眼前。
“两个都是,或者两个都不是。”安德罗神情淡漠。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很爱自己的太太,你比任何人都要爱她。”宁永致眼神笃定。
安德罗低头喝酒,想了很久。他眼神里像住着一只懦弱的狮子,既像在逃避什么,又像在愤恨什么。
他做不到像卫宫切嗣一样心狠手辣,为了拯救世界不惜一切代价。他心里那个“正义的伙伴” 的伟大梦想,只不过是从死去父亲窃取过来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他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爱上自己的家人,也会像人一样拥有一颗自私的心。
“鹤玉先生,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安德罗往碗里夹了块鱼肉,“假如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眼睁睁看着恶魔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要么杀死你最爱的人换一个拯救全世界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宁永致沉默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他不想做这道选择题。
因为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痛苦,如果你有拯救全人类的方法,但你自私了,你不想牺牲掉你最爱的人来拯救全世界,最后你就会变成秦桧那样的千古罪人,被所有人指着脊梁骨骂。
可要是你狠下心杀了最爱的人,换来救全世界的机会,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过日子,那时世界上所有痛苦都由你来承担,你就是世界上最大义、最无私的人。
“当然,你也能带着你最爱的家人一起逃到异世界躲起来。”安德罗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茅台,
“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抛弃整个世界来保住自己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多大,取决于你认识多少人,你每认识一个人,世界上对你来说就会变大一些。可人就活这一辈子,你连全世界的人都认不全,凭什么要没理由地牺牲爱人去保护他们?”
当然安德罗也可以选择隐瞒这件事情,让灵玉姐姐带着自己一家子逃往异世界。如此一来,一家人便能避开眼前的灾祸,接着过安稳日子。
可他真的有那么自私吗?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一个人与恶魔厮杀到底。”宁永致眼神坦然,“爱人,全世界,我全都想要。”
“听起来很幼稚,可现实远比你想的要残酷得多。不管咋选都会让你痛苦,你能期待的,就只有让这道选择题不会落在你自己身上。”安德罗低低地笑了一声,像在笑自己傻,“如果当初不选择加入魔术协会那该有多好?说不定我现在还在哪个酒吧搂着个辣妹,边喝酒边畅谈人生呢。”
“你说的是对的,我反驳不了。”宁永致摊手无奈道,“说真的,你真的很像一个人。那人能为了救全世界,把自己什么都搭进去,甚至连自己命都可以不要。”
“卫宫切嗣吗?”安德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嗯呢,”宁永致举起酒杯,“正是因为这点,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
“我对你也很感兴趣,鹤玉先生。”安德罗跟着端起酒杯,顺势站了起来。
“当啷!”酒杯沿撞出脆响,两人心有灵犀对视了一眼,将杯中的茅台酒一饮而尽。
“安德罗,”宁永致叫他一声,“我和你一样,心里都揣着一份又卑微又伟大的梦想——成为[正义的伙伴]。但我崇尚的[正义]和你不一样...”
“细说。”安德罗说。
“我认可的[正义]是要保护世界上所有人,所以我不认可你的做法,为了谁而去牺牲谁是不对的。”宁永致淡淡说着。
“很愚蠢,又很幼稚的正义。”安德罗评价。
“如果[电车难题]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我才不纠结救多数人还是牺牲少数人。我会直接往轨道上一站,拿自己挡那辆电车,把所有人都保住。”宁永致说。
“实际上,就算你真的有能力挡住电车,那电车上的人怎么办?结果还不是一样会有人死?更何况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拿啥去挡住电车?”安德罗幽幽说。
“至少我不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真要轮到我选牺牲谁,我宁愿头一个死的是自己。”宁永致吃了几口碗里的鸡肉。
“可牺牲这事本来就是客观存在,你就算啥都不干白送命,电车该跑还是跑。真要选,还不如让它撞少数人呢。”安德罗说。
“实不相瞒,我在三百年前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宁永志轻蔑一笑,“坐在这里跟你聊天的,只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安德罗没有感到很吃惊,正如他预料的那样,鹤玉先生绝非常人,像是一个孤独地坐在王位上活了很久很久的王者。
宁永志对自己施了魔法,让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这对他并非难事。尽管他自称不会魔法,但会不会魔法,从来不由口头说了算。
“就像是英灵卫宫一样?你是人类的守护者吗?”安德罗想起了灵玉小姐说过这一点。
“正是,我作为守护者被赋予了一道使命,那就是保护世界上所有人。”宁永致说。
如果昊然在现场的话,肯定会对着他们两个吐槽:[你们一个演卫宫切嗣,一个演红a,是想干什么?要拍《fate》吗?]
但昊然吐槽完之后多半没有意识到这么一个问题:安德罗演的卫宫切嗣,鹤玉先生演的是红 A,那他自己又演的什么?
那很有生活了!